第243章(第2/2頁)

今天上午他們可能打破了一百條關於接近野生動物和幹涉它們生活的社會共識,將來要是有人知道這段花絮,又該在社交平台上遭到一大堆非議了吧……

但是,騙誰呢?

這一秒鐘,下一秒鐘,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把多少只幼崽撈到了尚算溫暖的海冰上——二十只,三十只,五十只,還是一百只?

他只在乎還有多少幼崽仍然泡在冰冷的海水裏。

不管攝影師們多麽努力地施救,仍然趕不上大海將它們吞噬的速度,剛剛開始轉換的羽毛不足以支撐它們長時間遊泳,冰冷的海水更是在不斷降低著它們的體溫。

有一次一只小企鵝就在加布裏埃爾面前沉入了水中,他已經非常努力,半個身體都從船舷上飛了出去,但是即使如此也只是堪堪夠到它伸出的翅膀,指尖滑過絨羽,然後停滯不前。

還有一次一只小企鵝倚靠著沖鋒艇邊緣,似乎想通過翻上這塊大“浮冰”來取得缺失已久的安全感,可是它根本沒有能力上船,體力又已經耗盡,在離安全如此之近的時候,俯身去抓它的加布裏埃爾只抓到了虛無。

最後,他疲憊不堪地坐回了船艙裏,一只手捂住眼睛,就連對冰塊撞入海中的巨大聲響和沖擊浪潮都無動於衷。阿爾瑪接過了他的位置。

成年企鵝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起初只是幾個小點,最後變成了一大群,很快就淹沒了浮冰附近的海面,聽到大企鵝呼喚幼崽的叫喊聲,攝影師們精神一振,覺得總算有更多助力出現了。

然而他們看到的景象是讓人震驚的。

每一只成年企鵝都專注於傾聽一個特定的聲音,並在焦慮的驅動下在整片海域裏橫沖直撞,全然不顧它們前行的道路上可能有其他同類的幼崽正在為生命掙紮。

阿爾瑪發現自己很難分辨出哪些幼崽是在接受幫助,哪些幼崽是在經受本不該有的打擊,有時候她想著對方已經和父母團聚了,父母應當有能力把它從海裏頂到浮冰上,結果等幾分鐘後再去看時,附近海冰卻什麽都沒有。

這簡直是混亂中的混亂。

三人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用最笨的手段解決問題——但凡是看到了就先撈上來再說,父母追不追在後面嘰嘰喳喳無所謂。

確立了這個原則,救助再次變得有序。

11點57分,距離聚居地崩塌過去一個半小時,無論維克托再怎麽用望遠鏡張望,都很難再找到一個新的灰影了。

他們不死心地開船穿梭在浮冰當中,時不時還會追蹤一些成年企鵝的活動,希望借助同類之間的感應找到還存活著處於困境當中的幼崽。就這樣一直搜索了小半個鐘頭,阿爾瑪突然在一塊非常小的浮冰邊上看到了一點絨毛。

如果不是她正在全神貫注的話,那點露出來的毛發很容易就會被忽視。

沖鋒艇朝著那塊浮冰開去,在它邊上停下。

不其然,那塊只有半個臉盆大小的浮冰邊有一只幼幼崽正在拼命掙紮,它可能是因為浮冰融化剛剛落入水中,也可能是在過去一段時間裏一直把這塊浮冰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依附在側,當阿爾瑪探出船舷朝它伸出手時,這只小企鵝成為了唯一一只主動回應了救助的個體——

它放開海冰,像投向母親的懷抱那樣投向了人類的手掌。

阿爾瑪用力抓住小企鵝的鰭翅,這一下估計抓得有點疼,但她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只能盡量縮短撈起所用的時間,最後雙手並用把它從海水裏抓了出來,濕淋淋地拎到了船艙裏,這才脫力般地坐了下來。

“嘿,小家夥……沒事了,我抓住你了。真險,剛才那塊浮冰都要化完了,萬一我們沒看到你可就糟糕了啊。”

幼崽的心臟在她臂彎裏跳動。

你是誰的孩子?

阿爾瑪想道。

此時此刻會不會有一對企鵝父母正在海水中絕望地呼喊著你的名字呢?

她放任自己在幼崽冰冷皮毛下的溫暖身體上攫取了一點繼續前行的能量,決定在最近的一塊凹型安全浮冰上把它放下,不能讓它錯過和父母團聚的機會。

小企鵝起初在拼命發抖,隨著脫離海水的時間增加才慢慢地冷靜下來,瘋狂搏動的心跳也變得平緩有力,當阿爾瑪把它再次托舉起來時,它扭頭在她掌心裏蹭了蹭,發出了一聲極其柔和的鳴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