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第2/3頁)

老劉大概也很享受這種熱鬧。

對小陳和安瀾來說顯得有些過分嘈雜的生活環境對他來說不知怎的竟然剛剛正好,或許是因為老人家年紀大了,耳朵背了,為手機設置的來電鈴聲每次響起時都能把一個飄在空中的靈魂震得頭暈目眩、找不著北。

安瀾衷心盼望小陳能盡快說服他去辦理一些必要的證件,這樣她就不至於太擔心會在未來某天被帶離這個現在看起來還算不錯的生活環境,陷入不知道第二頓飯在哪裏的悲慘境地——

就算是行走的人民幣也不是沒有流落街頭悲慘死去的記錄,許多城市裏被丟棄後代代繁衍慢慢野化成群的鸚鵡都快要占領公園和濕地了。

不過此時此刻想這些還太過遙遠。

她首先要熬過漫長的四周,祈禱自己不會在某天醒來時聞到蛋臭掉的味道,然後再經歷一次艱難的破殼之旅。

等待的過程是累人的。

累人,而且無聊。

安瀾簡直對兩腳獸日行數次的拜訪翹首以盼,將他們的閑聊當做人被定住時全部的精神寄托,其他時候則全靠房間裏播放的音樂聲續命。

據說老劉堅信播放音樂能使鸚鵡蛋的孵化率變高,也能使新出生的小鸚鵡變得更加強壯、更加聰明、更加親人。

很難講這個認知是不是來源於當年報紙上非常流行的奶牛聽音樂能多下奶的故事。

第十五天時,一老一少確認了鸚鵡蛋發育良好,那天他們在房間外面小酌了幾杯,陳姓青年約莫是有點醉意,待在三樓都能聽到他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跟後院裏的鸚鵡吵架的聲音。

最悲慘的是他還沒有吵過那些鸚鵡。

他每說一句,就會有至少兩只金剛鸚鵡中氣十足地“啊”一聲,邊上還有折衷鸚鵡“笨蛋”“傻瓜”地在幫腔,小陳雙拳難敵四手,最後被雙黃頭亞馬遜鸚鵡用字正腔圓的《織毛衣》當場KO。

安瀾認為老劉不可能那麽潮流,還會讓鸚鵡學唱《織毛衣》,他看起來就像是會欣賞京劇唱段的那種老爺子,再緊跟時事也頂多能跟到桑塔納裏播放的勁歌金曲碟,所以這首歌必定是他的後代或者鸚鵡的前任主人教的。

一想到可以真真正正開口說話——她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說過人類的語言了——那種想要交流的渴望就變成了皮膚底下不間斷的瘙癢。

幸運的是,兩枚鳥蛋在二十七天時都有動靜了。

安瀾感到一股熟悉的拉力在把她往其中一枚鳥蛋裏牽引,隨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最後完全歸於黑暗,緊跟著到來的是束縛感和窒息感,警告她必須迅速脫離這個已經不再安全的發育場所。

有過一次破殼的經驗,這一回她表現得很熟練。

用喙部在蛋殼上用力破開一個初始小洞,然後一點一點地把它擴展成一道縫隙,最後把整個身體的力量加在腦袋上,用力頂動這道縫隙。

在人工環境裏經過嚴格計算環境溫度濕度發育變化的鳥蛋似乎確實比野外環境下的要脆一點,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鸚鵡蛋本身質地沒有那麽堅硬,或者是她太忙著用力了,沒察覺到人類有施加幫助,總之安瀾花了比金雕那輩子少得多得多的時間從蛋殼中掙脫了出來。

然後落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

從觸感和溫度來看,她現在應該是被兩個人類中的一個托在手心裏,耳邊朦朦朧朧地還能聽到他們興奮的竊竊私語。

原來如此。

老劉之所以要把鳥蛋從父母身邊掏走,一來是因為後院裏養的鳥太多了,怕它們相互影響傷害到鳥蛋;二來估計是想用手養的方式帶大這批幼鳥,讓她和另一個兄弟姐妹變得更加親人。

接下來發生的事也證明了一切。

從手掌上下來之後她就被放在一個有邊框的小箱子裏,從觸感推測底下鋪的應該是碎鋸末,人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注射器似的東西往她的嘴巴裏注□□粉沖調的食物,把她抱到一個有點冷的地方去稱重,所有工作雷打不動地都是用兩個人的手來完成,平時沒事的時候也會把她和後破殼的另一只小鳥放在掌心裏。

就這樣一直到第十天(大概),安瀾才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原本被一層膜狀物覆蓋的眼睛徹底開了一道縫隙。

她首先看到是另一只小鳥。

幼鳥身上覆蓋著一層非常短的白色絨毛,大部分長在背上,黑色的羽根像無數斑點一樣遍布全身,翅膀根部是一種淡淡的灰色,而尖部還保留著出生時的肉色。

從人類的閑聊中可以判斷這同樣是一只雌鳥,盡管知道紫藍金剛鸚鵡以後會變得威風凜凜、美麗非凡,此時此刻面對著這只幼鳥,她也只能感慨一句……長得真醜。

她自己大概長得也一樣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