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2頁)

狼崽舔了幾下,艱難地往下吞咽,看得出來很有求生欲。盡管身體不舒服,但這天的肉它是實打實都吃了,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出事的樣子。

結果病情惡化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安瀾發現狼崽的嘴巴邊上有點白沫,渾身上下燙得像一個火爐,眼睛裏都是血絲,後腿每隔一段時間就抽搐一次。

她推測這道傷口造成的感染可能已經侵襲了腦部,到了這份上,哪怕獸醫介入也多半是無力回天。

仿佛要證明這個論斷似的,到了中午,幼崽突然開始劇烈抽搐,然後又突然變成僵直狀態,前腿保持著一個扭曲的姿勢,尾巴硬得如同鐵棍。

母狼王當即炸起了背毛。

幼崽表現極度異常,這回不僅是四頭大狼,整個狼群連同最孤僻的黑狼都聚在一起,彼此舔著鼻頭和臉頰,用尾巴拍打身體,時不時低聲嗚咽,用種種信號傳達著安慰和支持。

但它們都沒有走到狼崽身邊太近的地方。

所有灰狼都明白,在幼崽長到一歲之前,母親對它們的關愛幾乎是無限的,現在它的性命看起來岌岌可危,很難說阿爾法狼會做出什麽激烈的舉動。

在一片不詳的沉默中,狼崽的抽搐頻率漸漸升高,每次抽搐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而且每次結束時都會伴隨著高高低低的尖叫。

它看起來實在是太怪異了。

這種程度的行為異常顯然已經超過了狼的接受範圍,狼群騷動著,惶惑不安,膽小鬼更是在每一聲哀嚎出現時都跟著小小嗥叫一聲,尾巴死死地夾在後腿中間。

所有灰狼都看向了它們的阿爾法。

安瀾立刻意識到有什麽熟悉的事要發生了。

母狼王眼睛裏閃著兇光,當公狼王走過去輕輕嗅聞狼崽的時候,更是從喉嚨裏擠出了一連串的咆哮聲,但奇怪的是,它沒有阻止公狼王露出牙刀。

兩頭阿爾法短暫地對視。

安瀾不清楚它們在這短短的對視中傳遞了什麽信息,正如她不明白那日禿斑受傷時狼群中傳遞了什麽信息一樣,但她能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當小狼再一次癲癇發作時,公狼王飛快地做了一次切割,了結了它的生命。

氣氛緊繃的狼群幾乎是立刻放松了下來,但在那股緊張不安消失後,悲傷成了主旋律,大狼們三三兩兩地離開,母狼王舔了舔這只雄性幼崽的屍體,然後去和另外三只幼崽躺在了一起。

最後只剩下安瀾還站在旁邊。

她先是環顧四周,發現沒有家庭成員在關注自己,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撥開了狼崽的毛發。

隨著背毛一點一點被挪動,那道很小的傷口就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緊跟而來的還有一股非常難聞的氣味。原本結痂的傷口現在又在流膿,底下腫得像一個乒乓球。

小狼死於感染。

狼群並不是沒有發現這個傷口,母狼在發現之後還仔仔細細地為它舔了一會兒,只是看它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就沒當作一回事。

誰會把小傷口當作一回事呢?

狼崽打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每頭狼小時候都經歷過,通過這種方式它們才能鍛煉出基本的戰鬥技巧。一道被刮出來的小口子算什麽?城市裏小狗打架都不止這點能耐。更何況野狼還有著值得稱道的自愈能力。

退一萬步說,就算知道是感染了,又能怎麽辦呢?

即使在獸醫的看護下,細菌感染也可能要去一只小動物的生病,在野外環境中被感染,要是自身免疫力捱不過去,基本就和等死沒有什麽兩樣。

運氣……不站在幼崽那邊。

這麽一道小傷口就奪走了它的生命。

幼崽死亡對野生動物來說不是什麽新鮮事,安瀾上輩子和沙烏列夫婦一起養的小鳥也死了不少,但每次看到都會覺得慘痛,都會覺得唏噓。

她是這樣,其他大狼也是這樣。

一個月失去兩名成員對狼群來說是個難以承受的巨大打擊,從這天起,狼群減少了玩耍活動,每頭大狼都或多或少變得有些郁郁。

倒是群體嗥叫的次數有所上升。

在這個艱難時刻,狼群需要知道彼此的存在,它們需要繃緊那根弦,從某種看不見的敵人那裏保護自己的家族。

情緒累積是可怕的。

因為累積起來的情緒需要一個突破口去發泄。

當這個看不見的敵人變成看得見的敵人時,死寂的毒氣就很容易被點燃,發展成一場無法輕易被停止的燎原野火。

小狼死去後兩周,領地沖突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