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調侃夠了已然成為諧星的布萊克三兄弟,人們就把目光轉到了馬赫蒂身上。

這頭雄獅年事已高,現在是救助了,可接下來怎麽辦呢?

除了筋肉和腹部受到的傷害,它的腿傷比當年布式兄弟中的布朗還嚴重,而後者幾乎無法奔跑。

布朗頂著腿傷活了幾個月,是因為它一直粘著兄弟布隆迪和西岸母獅,而且大河西南角獅群最少,雄獅爭鬥最不激烈。馬赫蒂生存在面積最大、競爭也最激烈的北部地區,水壩母獅眼下也沒帶著崽,不可能協助防禦入侵者,這樣的傷勢,哪怕治療好放歸,也不過是去送死而已。

一頭不能奔跑的雄獅,不是成為其他獅子爪牙下的亡魂,就是成為鬣狗群的晚餐。

工作人員愁白了頭發。

他們對獅子是有感情的,而這種感情往往也會影響到他們對獅子的處置。

當年庫馬納雄獅情況危急時,它所在的區域、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的辛吉塔營地,拒絕對它進行救助。實在不忍心,同樣處於克魯格的史庫庫莎營地越過辛吉塔營地,出動了數名護林員和獸醫將它帶回救治。庫馬納雄獅是被史庫庫莎營地的工作人員看著長大的,最終可能也是在工作人員的陪伴下離世的。

馬赫蒂不僅是保護區某個營地的心頭肉,說是整個保護區最愛的獅子之一也不為過。

看到它的傷勢,向導和獸醫小組難過得話都說不出來,幾個年輕的志願者還偷偷掉了眼淚。

以往碰到這種救助了卻注定難活的情況,無論南非還是東非,許多營地的處置辦法都是有條件的移送動物園或者散養區,沒條件的只能等死。經過好幾個月的治療,營地也最終決定將馬赫蒂留在劃出來的散養區裏。

按說在安全區頤養天年是件大大好事,但很快人們就發現,遠離大草原的馬赫蒂自己並不開心。

它總是沉默地坐著,看著圍欄,鼻子在空中輕嗅著,似乎在尋找熟悉的氣味。

任何一束氣味。

這種場景使許多工作人員心碎。

他們不得不承認,某些雄獅的歸宿絕不在人類的圍欄之中,哪怕再大的圍欄也一樣,放歸勢在必行。

懷著一點私心,營地將馬赫蒂養過了次年艱難的旱季,一直養到雨季,才開始為它尋找歸宿。不論結局如何,哪怕它一回到草原就不幸遇難,至少營地盡了心,將來想起來不會後悔。

一開始,他們想把馬赫蒂和放歸後一直生活在營地附近的、擁有巴巴裏獅血脈的大獅子湊在一起,但在隔欄熟悉時,兩頭雄獅已經吼到快把心臟都吐出去了,顯然是半點不投緣。

後來,他們又想著把馬赫蒂放歸到水壩。

黑耳朵和托托已經七歲了,它們在水壩北區完全站穩了腳跟,而且它們和父親一直感情深厚,說不定就會像其他一些父子聯盟替父輩養老一樣接納它。但讓人擔憂的是,做飯的畢竟大多數時候是母獅,而水壩母獅從來沒有展露過對年老獅子的仁慈,尤其是年老雄獅。

一些母獅對年老的“前夫”有所照顧,例如坎布拉獅群,它們會把獵捕到的水牛分給遠遠跟在後面的馬五雄獅;但還有更多母獅對老年雄獅不屑一顧,無論是露水情緣,還是相依相伴過數年。

這其實也無可指摘。

對母獅來說,雄獅不過只是搭夥過日子的同事,鮮少有感情好的,把老年獅都趕下台換上年富力強的小漂亮才是好事,從微觀來說既有利於保護領地,從宏觀來說也順應大自然優勝劣汰的規則。

到了十月,營地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最後絕望地發現,他們可能只有一個選擇了。

而這個選擇對馬赫蒂自己來說,或許也迎合了它的願望。

回家。

十月十六號,獸醫給將近十五歲的馬赫蒂做了麻醉,將它帶上了開往西南區的車。沿途護林員隊長一直開著手機攝影,因為不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他們希望至少能記錄下一頭明星獅子最後的瞬間。

西岸獅群在過去的一年裏有了許多變化。

五月,遊蕩在外的琪曼達和小不點被收攏歸隊;七月,三頭雄獅帶著一頭母獅離開領地,剩下的一頭母獅跑回了獅群,經過一番波折後被接納;九月,破耳老母獅在一個夜晚離開獅群,它在最後時光裏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有尊嚴地走向了生命的終結。

護林員隊長一邊回想著這些新聞,一邊催促向導把車搖搖晃晃地開到西岸領地和巴沙領地的邊緣。即使在西岸見到了真正的贍養行為,他們也沒有冒險直接把馬赫蒂空投到核心領地裏。

巴沙領地是馬赫蒂的出生地,西岸獅群是它占領的第一個獅群,也是守護時間最長的獅群。

或許它願意和許多雄獅一樣在出生地幸福地死去,或許它願意在領地邊緣獨自生活,度過最後一段時光,或許它會和其他一些雄獅一樣,在生命末點接近自己曾守護過的獅群,尋找飽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