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帶著父親的思念與祝福,孩子們踏上了回家之路。

從進入平原領地開始,安瀾就催著小分隊趕路,不敢有絲毫懈怠。布萊克雄獅和它們治下的獅群就好像一把把懸在頭上的鍘刀,隨時可能出現,隨時可能發動攻擊。

她邊走邊回憶向導說過的話。

平原獵場集中在東部和西部,中間地帶反而顯得貧瘠。原本主獅群在東部核心區,三個小分隊像衛星一樣拱衛在附近。後來布萊克聯盟驅逐地主、收服拉巴利獅群,領地才擴張到西部地帶。平原是巨型獅群不假,但拉巴利也不是吃素的,七頭雄獅拉不住架,雙方屢屢發生流血沖突。等小獅子出生後,它們才達成默契,各退一步,隔岸相望,虎視眈眈。

在這種狀況下,中部可以說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但安全是相對的。

少有獅子出沒,這裏就成了其他捕食者的天堂。才走出幾裏地,安瀾就遠遠地看到了斑鬣狗群兩次。鬣狗女王盯著小獅子就像餓漢盯著桌上的肉,別說母親怒不可遏,連最沒心沒肺的蘇麗都坐立不安。

為了拉開距離,獅群不得不加快速度,可這又帶來了新的風險。

除去明面上的敵人外,大草原上還有一種看不見的敵人——

毒蛇。

安瀾停下腳步。

在其中一只小獅子跑上去之前,她低下頭,叼住尾巴把它拉了回來。眼看女兒不再邁動腳步,母親雖然不解,但也從善如流地停下了,兩個妹妹更是沒有二話。它們警惕地觀察著,搜索著潛在威脅,最後都把目光定在了草叢裏。

那裏有一條盤起來的鼓腹噝蝰。

鼓腹噝蝰是非洲最常見的毒蛇,也是每年造成野生動物和人類傷亡最慘重的毒蛇之一。它們的分布區域很廣,且適應能力很強,無論在草場、樹林還是沼澤地都能活得非常滋潤。這些家夥可以長到近兩米長,體型非常粗壯,一次撕咬注射的毒液量相當可觀……至少獅子是絕對扛不住的。

在非洲無論哪個保護區裏,每當工作人員發現有獅子倒斃、又看不出什麽致命傷時,往往會第一時間懷疑是蛇毒作祟。有的亞雄在被趕出家門流浪時看著勢頭很好,動輒三兄弟、四兄弟,一副分分鐘雄起變成大聯盟的模樣,可要是倒黴起來,那就是接二連三地被蛇咬,幾個月後就剩下可憐巴巴的一個了。

母獅子們如臨大敵。

它們盯著正盤出威脅姿勢的毒蛇,小心翼翼地後退。小獅子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它們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這種長條狀的還會活動的生物,也不能理解為什麽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獅子要撤退,即使有姐姐節制、有母親敦促,有幾只膽大的還是貓貓祟祟、躍躍欲試。

安瀾不得不給這群不省心的家夥一人一口,把它們嚇得嗷嗷直叫喚,才一個個地老實聽話起來。

結果小獅子是順服了,沒過兩天,大獅子又整出了幺蛾子。

變故是在一場狩獵中發生的。

中部地帶遠離最好的草場,狩獵選擇自然不太豐富,加之要避開遊蕩的平原分隊,安瀾只能把目光放在一群非洲水牛身上。這種獵物狩獵難度極大,但回報也極豐富,喂飽隊伍中的十頭獅子綽綽有余。

唯一的問題是:在失去黑耳朵和托托後,她們已經有很久沒有獵殺水牛了。

盡管很久不獵水牛,但安瀾對獅群的狩獵能力是絕對信任的,因此也很快做出了戰術分配。後腿不太靈便的母親作為驅逐手,由兩個姐妹包夾,她自己來完成鎖喉的工作。這個戰術的要訣是在鎖喉之後快速支援,對獵物進行進一步的壓制,接著要麽封口,要麽斷腿,要麽活撕肚腹,使它漸漸喪失行動能力。

但當安瀾鎖住水牛喉嚨時,心猛地往下一沉。

水牛並沒有被壓制住!

獵物一直站著,她能感到在身體下方猛烈踢蹬的蹄子,前臂中上下掙動的脖子,和那對像彎刀般在空中揮舞的牛角。有無數次,牛角險而又險地擦著她的臂彎劃過,皮毛被切割,滲出一串血珠。再又一次驚險萬分的躲閃後,安瀾心下發狠,指爪抓得死死的,越發把牙刀朝獵物的喉嚨裏穿去,用平生最大的力氣撕咬著喉管。

血液噴湧而出,甚至飛濺到她的眼睛裏。

水牛像拉風箱般粗重地喘息著、低沉地叫喚著,緩緩地跪倒在地,直到不甘心地咽下最後一口氣。等它躺在地上動也不動時,安瀾才站起來,冷冷地打量著局勢:母親正在撕咬獵物的後腿,蘇麗扯著另一條後腿,而尼奧塔卻人立而起,兩只前爪搭在牛背上。

這不是一個壓制的姿勢。

安瀾還記得自己看過的一些視頻資料,有時候明明是四五頭母獅在圍攻水牛,結果只有兩頭在努力,其他的都在劃水。壓制的地方不對,造成獵物有瘋狂掙紮的空間,最後傷及主力母獅。不說別的獅群,光說西岸分隊自己吧——一年前母親就是這麽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