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人生篇章的節點(男配章,慎入)

只是不想再遲到。

夜朗半夢半醒好像看見了手術台的燈光, 很快那個燈光伴隨著他目光逐漸模糊,變暗,最後變了苟宅那道他熟悉的走廊。

每一個夜半時分他身著保鏢的黑色西裝靠著墻站在那發呆,其實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休息。

說不清楚從哪一天起, 他這份發呆的時光有了一點點的盼頭, 大概就是從一動不動地瞪著窗外等天亮, 變成偶爾身邊的門會打開,然後撲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身影, 披頭散發地撞入他的懷裏。

從剛開始的錯愕和抗拒, 到中間的麻木和習慣,最後變成一點小小的期待——

等夜朗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在門打開的時候就有了擡手的動作,穩穩地接住撲過來的苟大小姐, 附贈一句:「噩夢嗎?」

此時的保鏢先生反應遲鈍, 總是被說“少根筋木頭可能能成大事”的他有一天主動對一個異性敞開懷抱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他就這樣錯過了第一次機會。

抱在懷裏哭泣的人淚水泅濕了他的西裝, 細細說著她有多恨陸晚, 在他想要跟她說“別哭”之前,身後的苟宅走廊場景突然抽離,變成了狹窄的車內。

埋在他懷裏的人擡起頭,紅著眼跟他說,「我解除婚約啦。」

夜朗愣了下, 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和氣氛, 想起來這一天是苟安和賀然解除婚約。

離開了宴席回到車內,她依然是雙眼紅紅, 狼狽的像是一條落水狗。

但這一次不是深夜的怨恨, 那雙紅透的眼中帶著一點委屈和解脫的慶幸, 那是一種很復雜的感情, 她望著保鏢先生的眼睛如此明亮,像是等待著他說些什麽……

夜朗看到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因為目光明亮所以他的五官如此清晰。

在那期望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唇,忽視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最終什麽也沒說,任由她的目光閃爍著,從明亮歸於黯淡。

她小小地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轉開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把頭轉回來看他。

夜朗只能假裝沒看見。

他其實有點緊張,第一次覺得市中心到苟宅的路也那麽漫長,紅綠燈那麽多,一秒的等待也被無形放大。

在這樣的等待中,不知不覺,他完成了第二次的錯過。

紅綠燈亮了。

車卻沒有動,夜朗問前面的司機為什麽不開車,司機扶著方向盤說,“前面有警車在執行公務啦,禮貌讓行!”

夜朗愣了愣往車窗外看去,正好看見警車在車窗擦肩而過,車窗降下來,原本坐在自己身邊鬧脾氣的苟大小姐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警車上——

她白皙細膩的、無數次擁抱於他腰間的手被冰冷的銀色手銬束縛,她垂著頭,好像總是明亮柔軟的長卷發在一瞬間失去了光澤。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警車內的人擡起頭,沖他笑了笑,對他說:「阿朗,其實你的理解也不算完全錯,如果有人問我陸晚有機會下地獄我要不要送她去。我可是真的不會猶豫的。」

放下這句話,警車與他擦肩而過。

第三次錯過,老人說,事不過三。

這一次,終於反應過來的夜朗心中一緊,開門下車想追——

卻在開門的一瞬間,跌跌撞撞地感受到了外面寒風凜冽,身著秋天保鏢西裝的他打了個寒顫,卻發現自己並非身處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而是冷清的青山監獄前。

在他不遠處的白色勞斯萊斯跟前,身著深色毛呢大衣的男人伸手將他心心念念的人攬入懷中,挑起她的下巴與她接吻。

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拎著的袋子落地,裏面滾落出一條淺色的圍巾。

身後的車消失了,有人回過頭,是母親坐在輪椅裏,微笑著望著他。

他走向她,一步步的從高大英俊的青年變少年,再變成了穿著短褲拖鞋的小豆丁,剃著短短的寸頭,來到母親的輪椅前。

面前的女人也變成了二十多年前年輕的模樣,柔潤的手沒有繭子,保養得當,她將夜朗攏入懷中。

「你阿爸總講你像根木頭,冷血又冷漠,今後能成大事……但是阿朗,阿媽卻覺得你只是過於遲鈍,事事做慢半拍,步步慢人一寸,很怕你今後為人處世要吃虧。」

這大概就是一語成讖。

剃著寸板頭的小豆丁終於落下淚來,那張從小便精致的臉擠成一團,再也同漂亮不沾邊,他的眼淚越流越兇,問:「阿媽,遲了。」

「我好像已經錯過了重要的人,怎麽辦?」

怎麽辦?

就像是無數次他面對那個人望過來期盼的眼神,從來未有過回應。

這一次遭到了報應,面對他求生般的呐喊,也不曾有人回應他只言片語。

……

夜朗醒來的時候,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在病房裏,手背上掛著點滴,原本就是一片冷白的皮膚被冰涼的液體弄得更是如同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