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會回來殺我的。”◎

冷月如勾, 懸掛在如墨天際。

顏嫣放下手中活計,仰頭望了眼月。

再過十日,便是十五, 龜蠱發作的日子。

也不知付掌門這五十年來的每一個月圓之夜過得如何?

顏嫣不自覺挑起唇角,冷冷一笑。

青冥突然蹦到她手背上,踢了踢被她撚在手中的繡花針:“你沒事笑這麽陰險作甚?想到要怎麽接近你那人渣爹了?

說完,還不忘一臉嫌棄地瞥了眼顏嫣膝上的不明物體。

“還有,你現在做得這都是些啥玩意兒?”

問題太多, 顏嫣一時不知從何答起。

一指頭將其彈開, 只挑著重要的問題來回復:“想好了。”

池川白早已替她打探好一切。

每逢十五, 付星寒都會消失一段時間, 想來是蠱蟲發作了, 在找地方躲著。

付星寒躲著的地方於顏嫣來說, 並不算陌生, 正是他當年與顏璃初遇的那間湯池。

顏嫣既要重新出現在付星寒面前, 自得選個合適的日子。

月圓之夜就很不錯。

欣賞完他蠱蟲發作時的慘樣, 再去送“溫暖”, 豈不美哉?

顏嫣不疾不徐與青冥說著自己的計劃。

手中活計也終於告一段落。

她垂首看了眼自己手上慘不忍睹的香囊, 忍不住搖頭嘆息。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她依舊是個手殘, 還越做越差勁,如今竟連個半成品都做不好了。

顏嫣嘆氣, 青冥也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心道:這做工別說和旁的姑娘家去比較, 他怕是用腳都能比她繡得好。

想是這麽想,青冥卻不敢說出來, 無他, 怕挨揍。

可他這妖向來聒噪且嘴碎, 到最後還是陰陽怪氣地道了句:“你沒事繡香囊作甚?就這玩意兒未必有人肯要?”

顏嫣聽出了他字裏行間的嘲諷也不惱,誰讓她女紅差到連跟人胡攪蠻纏的底氣都沒有?

她磨磨蹭蹭收好這五個醜到錐心的香囊,往床上一躺。

明天就是端午了,聽池川白說,其他幾人都會回玄天宗。

人家都風雨無阻地祭拜了她幾十年,親手做個香囊送給他們,不算過分吧?

說來也是無奈,她這手差到沒邊的繡工還是跟顏璃學的。

從前每逢端午,顏璃都會做個簇新的香囊給她戴,雖然繡工差到不忍直視,可她依舊戴得很開心,只因誰家香囊都沒顏璃調制的好聞。

後來,她也學會了調香制囊,時常繡一些醜東西送給謝硯之。

許是因為這個香味獨特,謝硯之竟沒嫌棄,時常貼身佩戴,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身上都是她調制的香味。

直至她被趕出棲梧宮。

時隔半年,他身上才又變回了那股子菡萏香。

顏嫣晃了晃腦袋,心道:怎又突然想起謝硯之了,可真晦氣。

話一說回來,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還得想個法子來防著他才行。

總之,如今時機尚未成熟,絕不能讓謝硯之知道,她還活著。

.

翌日清晨天剛亮,池川白就在屋子外頭等著了。

左右顏嫣也是個無覺可睡之人,索性敞開大門把他放了進來。

池川白甫一進門,便瞧見桌上整整齊齊碼放著五個奇醜無比的香囊。

正當他愣神之際,顏嫣已然笑著湊近,指著桌上的香囊,道:“雖然它們都醜得千奇百怪,但你第一個挑,還有選擇的余地。”

池川白一下就聽懂了:“這些香囊都是老大你親手做得?”

顏嫣點頭似搗蒜,怕他嫌棄,還不忘補充了句:“我這香囊醜是醜了點,但它香得格外與眾不同呀,不信,你聞。”

池川白小心翼翼收好香囊。

可不知怎得,顏嫣總覺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某一瞬間,他眼中似還掠過了幾絲不易被察覺的哀傷。

顏嫣兀自思索著,是不是她看錯了。

下一刻,便聞他道:“其實,老大你只需做四個就夠了。”

顏嫣大為不解:“為什麽呀?”

池川白並未對此作出回應,他搖了搖頭,重新綻出一抹笑:“我帶你去個地方,待會兒他們也會來。”

他們,自是指江小別、周笙生、周大幅這幾人。

顏嫣狐疑地看著他,終是什麽都沒說。

池川白說得地方就在容城落花街貳肆陸捌號,距離他們下榻的客棧僅千米之遙。

那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面館,地方不大,卻尤為熱鬧。

江小別、周笙生、周大幅三人早已占好桌,在向池川白招手。

他們似乎都沒料到顏嫣會來,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就是猜不到那個戴著冪籬的女人是誰。

最後,只得朝小白投去求助的目光。

池川白嘴角一翹,故意賣起了關子:“當真猜不到她是誰?”

顏嫣亦在輕紗後笑彎了眼,玩心大起的她掐著嗓子嚶嚶啜泣:“你們這群人好沒良心,才過五十年而已,竟都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