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這眼神未免也太……黏糊◎

顏嫣趴在窗上暗中觀察。

直至謝訣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長廊盡頭,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嘴唇上的傷口仍在向外滲血,卻無暇去管。

腦袋裏一會兒閃過謝硯之的臉,一會兒又晃過謝訣的眼。

這種感覺,著實令人心煩意亂。

好在送水的婢子很快就來了。

顏嫣褪去濕衣服,浸泡在熱水裏,漸漸放松緊繃著的肌肉,連同那團亂麻般的思緒也已被理清。

不論謝訣還謝硯之,都是如今的她所招惹不起的人。

床底下那個坑自然還得接著挖,倘若事情的走向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

那麽,洗髓丹不要也罷,還是走為上策。

她屏住呼吸,一點一點沉入水裏,心中思緒萬千。

明天的計劃若能順利進行,她就不用再像前幾日那麽累了,天天不睡跑來挖坑,還真不是她一介凡女能扛得住的事。

除此以外,謝訣親自來授課,於她而言,或許不是件壞事。

畢竟,在他面前得手的幾率,還是遠高於其他修士。

她如今唯一要考慮的是,該如何避開謝訣繼續在夜裏挖坑。

可無人知曉,明天究竟會發生什麽意外,就像打亂她陣腳的這幾件事一樣。

事已至此,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最差的結果,也就是什麽都得不到,只能夾著尾巴逃。

.

次日清晨,顏嫣起了個大早。

她正在用早膳,手裏捧著一碗薄皮小餛飩,吃得格外香。

當最後一顆餛飩被消滅時,阿梧領著一個身形高挑的女人走了過來。

顏嫣放下湯碗和勺,盯著那女人看了許久。

說好的他來教呢?這人該不會是謝訣假扮的吧?

那女人與柳南歌身量相當,比顏嫣高了足有半個頭,卻生了張十分沒有記憶點的臉,哪怕她現在就站在面前,只要顏嫣閉上眼睛,保準想不起她長啥樣。

懷疑歸懷疑,顏嫣也不能當著阿梧的面來問她是不是謝訣,與她寒暄客套幾句,就沒吭氣了。

那女人也是個話少的主,簡單地做了下自我介紹,便被阿梧帶去隔壁耳房安頓。

顏嫣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們二人的背影,自言自語般地念著那女人的名字:“阿嫵?”

連假名都取得這麽敷衍?可不就是照搬阿梧這兩個字來的麽?

阿梧,阿嫵,也不怕她喊多了舌頭會打結。

阿梧這丫頭忒熱情,原本沒她什麽事,卻非要留下來幫阿嫵收拾東西。

顏嫣則趴在窗上,看著他們二人來回忙碌。

臨近晌午,阿梧才恍然想起,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廚娘,以後攬月居得多添一副碗筷。

待阿梧風風火火的跑了,顏嫣這才起身去找阿嫵。

好巧不巧,剛收拾好屋子的阿嫵也正準備出門。

二人就這般迎面撞上了。

顏嫣愣了愣,無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欲言又止道:“你是……?”

不確定“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話還是只說一半更保險。

她若是謝訣,想必也不會刻意隱瞞,若不是,這沒頭沒尾的話圓起來倒也方便。

顏嫣算盤打得正響。

那個名喚阿嫵的女人嘴角一翹,說了句乍一聽讓人十分摸不著頭腦的話。

“是傀儡術。”

二人皆未把話挑明。

卻都清楚對方想要表達什麽。

顏嫣大失所望。

好吧,原來是偷偷切小號來,害她昨天還糾結了一整晚。

然而,顏嫣仍有些不解。

他犯得著冒這麽大的險跑來教她學東西?

顏嫣越看阿嫵那張臉越覺別扭。

一來,是不懂謝訣繞這麽大個圈,究竟要做什麽?

二來,是這傀儡人長得也忒逼真,肌膚紋理與毛孔皆清晰可見,著實看不出它是個傀儡。

三來,則是這傀儡人看她的眼神未免也太……黏糊。

顏嫣竭力壓制住心中的不適,也不與他廢話,開門見山道:“我今日想先學符篆。”

語罷,她轉身望向窗外,伸手指著某處小土堆,狀似不經意地道了句:“有能用來挖土松土的符嗎?我窗外這方土已空了好些日子,想再加寬些來種花。”

顏嫣對自己找的這個借口表示十分滿意。滿意的同時,也萬分慶幸自己提前犁了這方地,既能用來倒土,還能繼續以此為借口,順理成章的弄來掘土符。

否則,她還真想不到,該用什麽理由來學這種雞肋的低階符篆。

謝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顏嫣,緩緩道出個“好”字。

哪怕是側身對著他,顏嫣仍有種如芒在背的局促感。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輕聲斥道:“你現在這張臉太奇怪了,別這麽盯著我看!”

軟軟細細的嗓音,叫再兇都無半分威懾力。

謝訣嘴角勾了勾,卻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