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貴女

在角落裏站了許久,趙承延才過來了。

看到他的身影,崔文熙露出和煦的微笑,打趣道:“喲,什麽風把四郎吹來了?”

趙承延冷哼一聲,滿臉不高興地走到窗欞前,看著她道:“元娘的心情似乎好得很呢。”

崔文熙笑吟吟道:“在府裏困久了厭煩,今日得了平陽府的請帖,春日宴同她聚一聚,心裏頭高興。”

趙承延背著手,上下打量她,問:“你把別院賬目扔到聽雪堂,究竟是何意思?”

崔文熙懶洋洋地搖緙絲孔雀紋漆柄團扇,孔雀尾紮眼的五彩絲折射出絢麗的光芒,慵懶的動作撩人心扉,處處皆是風情。

她明知故問:“四郎心裏頭不痛快了?”

趙承延指了指她,“元娘好手段,知道用薛嬤嬤來訓斥我。”又道,“你若覺得不滿,別院的一切開銷皆可從我的私賬裏出,何必耍花招?”

崔文熙撇嘴,似笑非笑道:“我就說今兒怎麽想著來瑤光園了,原是來興師問罪的。”

趙承延心裏頭雖不服氣,到底還是服了軟,討好道:“元娘若看不順眼別院揮霍,我便管束著些。”

崔文熙起身,愛理不理道:“既然是從四郎的私賬裏出,又與我何幹?”

趙承延進屋,崔文熙扭著腰肢去隔壁廂房,卻被他一把攬進懷裏,居高臨下俯視道:“你究竟要同我鬧到幾時?”

崔文熙仰頭看他,臉上絲毫沒有羞惱,甚至還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可是眼神卻是冰冷的,不帶一絲情感。

她握著團扇,用手柄輕輕把他推開,似乎連碰他一下都覺得臟,“若四郎以為我是在無理取鬧,那恐怕得鬧上一段日子了。”

趙承延皺眉,“你想要什麽,我都滿足你,你看不慣雁蘭,待她產下子嗣便打發出去。”又道,“我處處都依著你,順著你,你還想怎樣?”

崔文熙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四郎何必如此?”

趙承延難得的低聲下氣,“我的性子你一向知曉,許多事情只要你開口,我都會應承,所有心思都擱在你身上,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

像聽到笑話般,崔文熙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他,瞧他把自己感動得跟什麽似的。

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愈發無趣了,嫌棄道:“四郎若真疼寵我,便給我幾分顏面,放我離府。”

這話把趙承延刺激到了,慍惱地推開她,“元娘怎麽還執迷不悟?”

崔文熙不理會他的懊惱,自顧搖著團扇去廂房。

趙承延攔了上前,質問道:“我說的話你可在聽?”

崔文熙點頭,一本正經道:“聽著呢,可是我的腦子近些日嗡嗡的疼,四郎說的那些話聽著虛不受補。”

趙承延:“……”

小廚房用井水冰鎮過的銀耳蓮子羹送了上來,白瓷碗裏的銀耳被掰得細碎,幾粒枸杞和蓮子點綴其中,看著煞是討喜。

崔文熙放下團扇,自顧去凈手,非常大方問:“四郎可要用銀耳羹,可甜了。”

趙承延皺眉,他平日裏幾乎沒見她吃過甜食,就算用,也僅僅只是嘗了兩口解饞。

見他杵在門口沒有吭聲,崔文熙不予理會,拿手帕擦手後,坐到桌前,小小地嘗了一口銀耳羹,甜津津的,心情都要好上幾分。

趙承延就直勾勾地看著她用那碗甜湯,她的動作斯文,儀態淑雅,進食從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那種體面講究仿佛刻入到了她的骨子裏,不曾有過任何狼狽出錯。

有時候他不禁恨透了她的體面虛偽,覺得都是偽裝,“崔文熙,你的心腸都是鐵鑄的麽,我這般低聲下氣討好,你就不能露出一點軟弱來?”

這話令崔文熙愣住,她緩緩擡頭,看著那個神情很受傷的男人,一時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她慢條斯理地拿手帕拭唇角,不答反問:“如何軟弱?像雁蘭那般乞求你的憐憫疼愛嗎?”

趙承延沒有吭聲。

崔文熙的表情仍舊平靜,眼神裏卻浮現出少許情緒,“銀耳羹可甜了,能壓苦。”

趙承延嘴唇嚅動,想說什麽,卻忍下了。

崔文熙道:“成婚七年,我以為四郎對我的脾性是知曉的。”又道,“你是聰明人,亦或許從當初決定帶雁蘭回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了,不是嗎?”

望著那雙清澈如明鏡的雙眸,趙承延心虛地選擇了回避。

崔文熙:“四郎為何不敢看著我替自己辯解?”

趙承延嘴硬道:“我有我的難處。”

崔文熙輕輕的“哦”了一聲,嘲弄道:“想必雁蘭曾哭哭啼啼求四郎庇護,說沒有你就活不下去,對嗎?”

趙承延沒有回答。

崔文熙道:“方才四郎問我,為何不能軟弱一點。我其實也想啊,就像她們說的那樣,但凡我後退一步,服個軟,日子都不至於這般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