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余清硯感覺到身後有人, 就在床的另一邊。

他不用翻身去看,在從混沌的睡眠中蘇醒後,逐漸蘇醒的感知足以幫助他識別危險。

窗戶玻璃上隱隱約約倒映出一個人影, 印證了余清硯的第六感。

怎麽辦?

雖然這裏是人煙稀少的荒山野嶺,但這也是傅雲崢的莊園啊,別墅在莊園深處, 怎麽能有人突破層層門禁,無聲無息地進入別墅內部?

要麽是工作人員,要麽是傅雲崢或者余鶴。

今天是除夕,工作人員都放假了。

傅雲崢就算提前從老宅回來, 也不該是站著的。

所以,只能是……

“余鶴?”余清硯咬牙按亮手機屏,在看清余鶴的瞬間全身都軟了,他癱軟在床上抱怨道:“你站在我床邊幹什麽,嚇死我了,怎麽不開燈?”

余鶴語氣沒什麽異常:“我有事想問你。”

余清硯坐起身, 靠坐在床頭上,扭亮台燈。

復古的水晶燈映出五色光華, 瞬間驅散了室內的黑暗。

“什麽事?”余清硯右手搭在胸口上,胸腔內心臟怦怦地急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嚇人。”

余鶴的眼神落在余清硯胸前的手臂上:“你胳膊到底是怎麽燙傷的?”

余清硯皺了皺眉:“煮湯的時候砂鍋炸了。”

“為什麽要騙我?”余鶴先是直視著余清硯, 而後又閉上眼睛, 念念自語, 神神叨叨:“砂鍋炸了不是你燙傷的原因, 熱湯濺到身上才是,正確地回答應該類似於‘做飯時湯濺到了身上’。可你的表述太完整了, 並且在前因後果中強調的是熱湯濺出來的原因,而非自己受傷的原因, 這是不正常的。”

余清硯:“......”

“意外性,”余鶴猛地睜開眼:“砂鍋炸裂是低概率的意外事件,你在刻意強調意外性。人越想掩蓋什麽越強調什麽,所以你的燙傷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把熱湯潑向你的,對嗎?”

余清硯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感慨道:“這就是躁狂狀態下超然的邏輯思維嗎?”

余鶴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完全沒有被話題帶偏,而是說出自己推理的結論:“除了余世泉,我想不出第二個答案,他為什麽拿熱湯潑你。”

余清硯嘆了口氣:“他身體不舒服,今天還出現了血尿,我給他端湯時他推了我一把,不是故意的。”

余鶴語氣篤定:“他是故意的。”

說完,余鶴就走出了余清硯的房間,獨自留下與余清硯一個人坐在床上淩亂。

三分鐘後,余鶴端著熱水壺走進來,在路過門口時順手按亮了臥室的主燈。

余清硯被亮起的燈晃得閉了下眼睛,就這麽一眨眼的時間,余鶴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即便是極少會爆粗口的余清硯,此時也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你太嚇人了,余鶴!你給我正常點。”

余鶴沒有一點要正常的意思,他把手裏的水壺遞給余清硯:“余世泉是故意的,他這次敢拿湯潑你,下次就會拿煙灰缸砸你,你潑回去他就老實了。”

余清硯端著手裏的熱水壺,知道這種時候不該反駁余鶴,就順著余鶴說:“額,好的,我明天回去就潑他。”

余鶴很認真地看著余清硯:“你在敷衍我。”

余清硯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間,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余鶴忽然之間變得這麽難糊弄。

這可真是太糟糕了。

余清硯試圖和余鶴講道理:“今天是除夕,余家人聚在一起過年,我這個時候端著水壺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余鶴思索半秒:“確實,你是他血緣關系上的兒子,他們不會體諒你受了多少苦,只會說你不孝順。”

余清硯松了口氣:“是吧。”

余鶴用慈祥和藹的眼神看向余清硯,溫柔地說:“我去。”

余清硯:“!!!!!”

電光火石之間,余鶴又把熱水壺從余清硯手上拿回來,端著壺就要去找余世泉算賬。

余清硯一個飛撲,把余鶴撲在床上:“余鶴,你別嚇我。”

余鶴仰倒在床上,後背陷進柔軟的床墊中,右手還穩穩地托著水壺。

余清硯把余鶴手裏的水壺搶過來放在床頭櫃上,伸手在余鶴眼前晃了晃:“余鶴,你先別想那些事了。”他看了眼手機,磕磕巴巴地說:“九點多了,咱們去看會兒春晚,傅總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余鶴的目光落在余清硯手臂上。

余清硯擡手擋了一下:“別一直盯著看了,你要是瞧著不舒服,我穿個長袖行嗎?”

余鶴仰躺在床上,轉頭望著頭頂的床幔:“余清硯,我想起來我為什麽暈針了。”

*

十五年前,余鶴七歲。

他代表學校去參加朗誦比賽,比賽開始前,所有小朋友都在樓下的花園裏念稿準備。

那是一個初夏,花園裏的杏花都落盡了,綠油油的葉子特別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