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余鶴的腰很好, 他以一種華麗的姿態半掛在床邊。

窄腰懸空,肌肉緊繃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余鶴勉勵堅持:“救我!傅老板。”

傅雲崢也沒想到自己一腳居然把余鶴踢了下去,連忙俯身把余鶴拽回床上:“摔著沒?”

余鶴單手扶在自己屁股上, 哼哼唧唧地抱怨:“好痛,你揉揉。”

邊說邊拽著傅雲崢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要傅雲崢給他揉。

傅雲崢原本還當自己踢重了, 瞧余鶴不正經的樣子就知道他在裝,當余鶴拽著他的手往前面放的時候,傅雲崢更加確信了這種想法。

他的腿才剛好,哪裏有那麽大的勁兒能把余鶴踹下去。

小家夥在跟他碰瓷呢。

“你屁股長前面了?”傅雲崢問:“到底是誰愛撒嬌?”

余鶴面不改色地胡謅:“扯到蛋了。”

傅雲崢:“......”

即便傅雲崢想要站起來的信念很強, 但在大量的、重復的、看不見效果的訓練後,傅雲崢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倦怠期,以臨近過年諸事繁多為由減少了訓練時間。

余鶴知道康復訓練是一場硬仗,需要打持久戰,倒也沒有著急,傅雲崢不訓練, 他就每天直播、學習、給貓針灸,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他總覺得他家的瘸腿貓沒那麽瘸了,僵硬的前爪也柔軟了許多。

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湊巧, 就好像在清晨廣播裏聽到一首老歌, 接下來一天總會莫名其妙在其他地方也聽到一樣, 裘洋這個兩年來都沒在余鶴耳邊出現過的名字, 近期出現頻繁。

這天,肖恩休了年假來雲蘇玩。

春節前後是錦瑟台生意最好的時候, 許多酒吧夜店春節都停業休息,只有錦瑟台不放假, 所以客流量大的驚人,為了正常營業,錦瑟台以高額薪資吸引服務生上班,從臘月開始每天都發三倍工資,法定節假日那七天發五倍。

肖恩向來財迷,趕著工資翻倍放假很不尋常,余鶴以為是肖恩工作不順出來散心,專門抽出一天時間來陪肖恩。

余鶴和傅雲崢打了個招呼,騎上摩托就到了和肖恩約定的咖啡店。

肖恩穿著高齡駝絨杉,雙手捧著咖啡杯,看見余鶴笑了笑:“無論什麽時候見到余少爺都是一樣的驚艷啊。”

余鶴也笑,脫了外套扔在椅子上:“怎麽這個時候休假?不賺三倍工資了?”

肖恩叫來服務生給余鶴點了冰可樂:“王經理給我放了假,專程讓我轉告你,之前來錦瑟台打聽過你的人回了奉城,王經理千叮嚀萬囑咐,叫你不要往奉城跑。”

余鶴問:“誰呀?”

肖恩回答:“裘洋,裘總。”

“真是奇了。”余鶴單手托腮:“前一陣傅老板還和我提到他來著。”

肖恩嘆了口氣:“小心點總沒錯,自從出了小金那档子事兒,同事們一聽裘總回來了人人自危,但聽說裘總只玩雛,王經理就給我們幾個放了假。”

余鶴正在喝可樂,聞言嗆咳兩聲。

肖恩惱羞成怒,瞪向余鶴,惡聲惡氣兇道:“怎麽了,你自己十九歲下海,就不興我守身如玉?”

余鶴猛搖頭:“沒有沒有沒有,我這不是覺得您出淤泥而不染嗎。”

肖恩皺起眉,臉上神情很復雜,他很奇怪地問:“怎麽什麽好詞在你嘴裏說出來都這麽怪呢?”

余鶴拿可樂杯敬敬肖恩,不僅毫無羞愧,反而很引以為傲:“你不是頭一個這麽說的了。”

*

小年這天清晨,余鶴和傅雲崢在書房寫春聯。

硯還是晴白團絮蒼龍魚紋端硯。

墨不是紫玉光,那兩錠紫玉光早用沒了,傅雲崢又另拍來一大盒汪近聖制黃山圖墨,這盒裏面墨錠多,足有三十六錠,盛在描金彩繪龍紋黑漆木盒裏,瞧著就貴。

傅雲崢很有雅趣,他對余鶴說:“這一盒墨有三十六錠,以後每年拿出一錠專門用於寫春聯,等這盒黃山圖墨用完時,我剛好70歲。”

余鶴的食指從墨錠上滑過,仿佛未來三十六年的光陰就在這彈指一揮間。

三十六年後,會有兩個老頭打開這漆木盒,取出最後一錠圖墨,用蒼老如樹皮的手將墨在端硯中研磨開,而後提筆揮毫。

書盡此生。

“那時候我也快六十歲了。”余鶴眉眼間含著一種如水般柔和的笑意:“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好看了。”

“我看看。”傅雲崢伸出手,用食指按在余鶴眼角,往下一拉,模擬出余鶴老到眼皮都耷拉下來的樣子,仔細端詳片刻,評價道:“還是好看的。”

余鶴從前不知道原來幸福到極致,也會生出些許悲傷。

他很矛盾,一邊希望時光匆匆,好能用余生三十六年去印證他一生不負所愛,但同時又希望歲月靜止於此刻,讓這一幕成為永恒。

可惜時光不偏不倚,宛如長河緩慢向前,最終奔流到海,既不會快進到終章,也無法停留在最好的年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