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傅雲崢留了姚月筠和傅遙用午餐。

用餐前,余鶴找到姚月筠致歉:“表嬸,那個......傅宅之前沒有女孩子,我早上聽到女孩哭,又趕上做噩夢,以為是......真是對不起。”

姚月筠被這句‘女孩子’逗得笑了起來:“表嬸都四十五了,那裏是什麽女孩,遙遙比你還大上幾歲呢。”姚月筠朝余鶴伸出手,拉著余鶴在她身邊坐下:“你多大了,在這兒住的慣嗎?”

姚月筠溫柔通達,符合余鶴對母親的全部想象,不知為什麽,當姚月筠問他是否住的慣時,余鶴忽然就有點想哭。

余鶴端起可樂喝了一口,順了順喉間哽咽:“還好,傅先生挺和善的。”

姚月筠和傅遙對視一眼,他們都是人精,哪裏看不出余鶴那掩蓋不住的委屈和難過。

傅遙是典型的媽寶男,余鶴罵街時,他恨不能沖上樓打余鶴一頓,可現下他媽拉著余鶴說話,看起來還怪喜歡余鶴的,傅遙就也把余鶴當成弟弟,很親切地說:“你晚上是睡不著嗎?我小時候在園子裏住也害怕。”

余鶴如實道:“這兒什麽都好,就是太偏了,晚上萬籟俱寂,我是睡不著。”

“你和遙遙年齡相當,”姚月筠握著余鶴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道:“要是在園子裏呆的悶,就讓遙遙接你去玩,遙遙在雲蘇長大,他的朋友都不怎麽去奉城。”

傅遙生怕余鶴聽不懂似的,把姚月筠言外之意挑明說:“嗯,是,我朋友都不了解奉城的事情,我就說你是我遠方表弟,他們也不會問。”

姚月筠瞪了傅遙一眼,傅遙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

余鶴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投下鴉青色的影。心道真是奇了,難道全天下好人都投胎到了傅家嗎?

他想問姚月筠早上為什麽哭,可轉念一想,他自己不過是一只寄人籬下的喪家犬,姚月筠就算遇見什麽困難,他也解決不了,再說一遍也不過是徒增愁緒。

姚月筠作為母親,性格最為敏感,很快察覺到了余鶴心緒不佳,她拉著余鶴講了許多傅遙小時候的趣事,講傅遙翻墻被籬笆勾住背帶褲,講傅遙把卷子上的79改成99。

“他拿紅筆那麽一勾,在7下滿畫了個半弧,乍一看真看不出來。”姚月筠瞥了一眼傅遙:“可99分的卷子,怎麽滿篇都是紅叉呢,顧頭不顧尾,被他爸好一頓打。”

“表叔也會打傅遙哥嗎?”余鶴問。

姚月筠笑道:“你表叔是個粗人,氣急了還會把遙遙關在門外,可又怕兒子丟了,扒著貓眼不住瞅。可真是多此一舉,那院裏好些保姆呢,還能把他偷了不成?”

余鶴也笑了一下,露出些許憧憬:“真好。”

姚月筠微怔忪,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的。

她還想說些什麽時,章杉走過來先對幾人行了一禮,才對余鶴說:“余少爺,傅先生找您。”

余鶴還沒開口告辭,姚月筠便含笑道:“快去吧。”

書房內,傅雲崢坐在桌案前,戴著副金絲眼鏡,正翻看著剛打出來資金報表。

余鶴敲敲門走進書房:“傅先生,您找我?”

傅雲崢放下手中的報表,看了余鶴一眼,這一眼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平淡如水,可余鶴卻鬼使神差,從這一眼中讀出了傅雲崢要他過去的意思。

余鶴走到傅雲崢旁邊,傅雲崢坐在輪椅上,桌案後面沒有其他可以坐下的地方,余鶴就曲著腿,半靠半坐在桌沿上。

傅雲崢把報表推開一點,給余鶴留出更多的地方靠,順手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

“您近視嗎?”余鶴把眼鏡從傅雲崢手裏拿過來:“之前沒見您帶過。”

傅雲崢的聲音低沉好聽,帶著恰到好處的共鳴,聽起來就是一把很貴的嗓子:“報表上字小數密,看著眼暈,眼鏡是防眩暈的。”

余鶴掰開鏡腿,把眼鏡一推,掛在耳朵上:“這麽神?”

余鶴生的俊俏,認識他的都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八個字是專門為他打造的,余鶴自己也這樣覺著,說他若是死了,別在墓碑後面刻什麽‘音容猶在,精神永存’,就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此時一副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透露出股不端不正的雅馴,瞧著很乖很斯文,撕開看就能發現裏面藏著好大一個敗類。

傅雲崢喉結上下輕滾,端起茶杯咽下茶水:“和表嬸聊得很開心?”

“你表嬸真好。”余鶴垂下睫毛,看著傅雲崢:“怎麽好人都投到你們傅家了呢?”

傅雲崢輕笑一聲:“張口就要五千萬周轉,也是好人?”

余鶴愣在原地,對於傅家內部的事情,他作為一個外人說什麽都不合適。

傅雲崢將姚月筠來找他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而後仰面看著余鶴,雙眸幽深看不出什麽喜怒,只是問:“你要替她吹枕邊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