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速口前,司機匯報:“傅先生,這個時間道路通暢,大概兩個小時能抵達目的地錦瑟台。”

傅雲崢囑咐了句開穩點,又對余鶴說:“容易暈車就睡會兒。”

余鶴這個人骨頭就跟借來的似的,用起來可謂十分愛惜,那是能不用就不用。

聽傅雲崢這樣說,余鶴倒頭就靠到了傅雲崢的肩膀,硬直的發絲也沒什麽分寸,直接蹭在傅雲崢臉上。

他又聞到了傅雲崢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很清淡、很好聞。

傅雲崢用手掌隔開余鶴的頭發。

“你的頭發很紮臉。”說完,傅雲崢掀開腿上蓋著的羊絨毯,拍拍自己的大腿,給余鶴找了個地方犯懶:“躺這兒吧。”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顧不得開車,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

傅雲崢冷冷看向司機,司機趕忙轉過頭,將隔板升了起來。

隨著隔板升起的嗡嗡聲,後排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余鶴搭在傅雲崢肩膀的頭略微上揚,從這個角度,他看不見傅雲崢的表情,只能看見一條極為上鏡的下頜線。

他把手放在傅雲崢腿上,按了兩下:“可以嗎?”

“嗯,”傅雲崢應了一聲:“反正也沒什麽用,不如給你當枕頭。”

傅雲崢表現的很釋然,但余鶴知道,傅雲崢內心定然遠沒有表現出的這樣輕松,他想問問傅雲崢腿到底傷成什麽樣子,可傅雲崢就算對他說了他也聽不懂,反而惹人煩心。

對於別人身上發生的不幸,寬泛的關心顯得很虛偽。

傅雲崢不需要同情,他是一個偉岸成熟的男人,即便身患殘疾,也有著獨立的人格和生活習慣,從不需要誰去刻意照顧他的生活或者心情。

於是余鶴欣然接受傅雲崢的提議,側身躺倒,枕在傅雲崢的大腿上。

傅雲崢把毯子蓋在余鶴肩上,手指插在余鶴粗硬的發絲裏,無意識地按住那些不太聽話的頭發。

“我的頭沉嗎?”余鶴轉了個身,後背平躺在座椅上,仰臉看到了傅雲崢的下巴。

傅雲崢低下頭和余鶴對視,英俊的眉眼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很平靜地陳述:“我的腿沒有知覺。”

余鶴一窒,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哪怕傅雲崢這樣的人,也逃不了命途中的劫難,在英年歲月中被苦難困在輪椅上。

余鶴峻峭的眉不自覺地皺起,雙眸中情感復雜,像是惋惜,又像是遺憾。

傅雲崢在得到診斷結果時,已經從太多人臉上看見過類似神情。

可奇怪的是,旁人露出這般神情,傅雲崢心中煩悶惱怒,而余鶴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傅雲崢卻覺得很可愛。

小仙鶴在心疼他。

傅雲崢寬大的手掌蓋在余鶴眼睛上,故意說:“用不著你可憐我。”

小仙鶴的心很軟,一定聽不得這樣的話。

果然,余鶴立即伸手握住傅雲崢的手,把他的手拉下來,放在唇邊親了一口,雙臂環住傅雲崢的腰,把臉埋在傅雲崢腹部,生硬地轉移話題:“暈車了。”

傅雲崢薄唇輕抿,藏住雙眸中淺淡笑意,給余鶴掖了掖羊絨毯:“睡吧。”

余鶴本來就入睡困難,車廂又太過安靜,他剛趴著睡了一上午,正應該是輾轉難眠的時候。

可他靠在傅雲崢懷裏,吐息間全是傅雲崢身上好聞的味道。

除了皂角香,還有一種淡淡的苦味,像是鴿子湯裏的老參,又像是其他的名貴中藥。

傅雲崢總是大把大把的吃藥,紅的綠的白的混在一起,一口氣咽下去,瞧的余鶴心驚。

這些藥不會在體內發生什麽奇怪的化學反應嗎?

除了西藥,傅雲崢每晚入睡前還要喝一碗黑濃黑濃的中藥。

哦,對了,是余鶴到傅宅前時每晚都喝。

和余鶴同房那晚傅雲崢沒喝中藥,被章伯發現後,每晚給傅雲崢端藥的任務就落到了余鶴頭上。

“年輕人不喜歡藥味兒吧。”

章伯挺無奈的,他再是傅家的老人,到底身份在那,管不到傅雲崢頭上,只能要余鶴去吹枕邊風:“可這中藥就得按時喝,不然藥效就差遠了。”

中藥味很苦,可余鶴倒也沒有不喜歡。

他喜歡傅雲崢身上的味道。

余鶴天馬行空,不一會兒居然真睡著了。

和趴在餐桌上睡的感覺不同,余鶴完全陷入深度睡眠,再醒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轉很多。

*

王務川刷了電梯門禁帶余鶴上樓:“你怎麽累成這樣,我剛到雲蘇就等你醒過來,開車回來你又睡了一路。”

余鶴揉了下眼睛:“晚上不帶耳機睡不著,這不回來拿耳機了嗎?”

錦瑟台晚上五點半才開始營業,下午兩點正是一天中最清凈的時候,電梯一路暢通無阻,直達客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