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不要夫君了嗎

“蕭魚酈,朕恨你!”

采藥郎中的家在山底東南隅, 一間圍籬笆的竹寮,柴門半掩,院中晾著甘草。

郎中在路上介紹過自己, 他叫柴淵, 女兒柴靈芝,父女常在山中住,以給周圍村民治病為生。

萬俟燦的一顆心幾乎跳到嗓子眼,根本說不出話, 緊攥著魚酈的手,不時緊張地看她一眼。

生怕只是空歡喜一場。

柴淵引她們入內,竹寮內飄著藥的清苦,陳設雖簡陋,但一塵不染。

床榻前青帳半掩,萬俟燦往前走, 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在榻前。

魚酈攙扶著她, 把青帳撩起。

蒙曄躺在床上, 雙眸緊闔,蒼白瘦削, 氣息微弱。

雖然微弱,卻是活著。

萬俟燦忙坐在床邊,去摸蒙曄的脈。

柴淵道:“他中間醒過一回, 拉著我的手說了些奇怪的話, 又暈了過去一直到如今。”

萬俟燦去摸蒙曄的頭,果不其然頭上有傷。

“他運氣好,墜崖時刮在了樹枝上, 這才撿回一條命。但是不妙在, 磕到了山石上傷到了腦袋。”柴淵在一旁解釋:“是靈芝去山裏采藥時發現的, 她回來找我,我們合力把他從樹上搬下來。後來還有些人來找他,兇神惡煞的,我們沒敢把人交出去。”

萬俟燦熱淚盈眶,霍得起身朝柴氏父女拜倒。

柴淵忙去攙扶她,“這是怎麽話說的?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的責任,蜀郡連年戰亂,屍殍遍野,我也救不了多少,能救一個是一個。”

柴靈芝一直怯怯躲在碧紗櫥後,撥下海棠花簪遞給魚酈,細聲細氣地說:“這是我從暈倒的先生身上拿的,我不是故意偷東西,只是它太好看了,我就想借著戴幾天。”

魚酈低眸看著九色玉簪,也不知它何時被蒙曄撿到,他又是何時把碎裂的玉簪粘起來。

沒想到,最後它竟成了指引,是瑾穆的在天之靈麽?

她從柴靈芝手中接過花簪,沖她微笑:“我今日來得匆忙,等改日我必送妹妹更好看的簪子。”

柴靈芝眼中一亮,“真的嗎?”

魚酈笑著頷首。

蒙曄尚在昏迷中,萬俟燦如何也離不開,倒是可以把他帶回城中,就怕逃不過相裏舟的耳目。

幹脆她就留在竹寮裏,柴靈芝把自己的閨房收拾了一番,邀她同住。

若非城中諸事離不開魚酈,她也想留下好好照看蒙曄。

誰都沒想到,兩人到山中來給蒙曄燒紙,陰差陽錯卻發現人沒死。

魚酈獨自返回城中,迎著夕陽余暉邊走邊笑,來蜀郡這麽久,這是最令人高興的一件事。

她將海棠花簪小心收起,去城中珍閣為柴靈芝挑選發簪。

蜀郡封閉已久,貨物匱乏,她精心挑選,又央掌櫃將壓箱底的貨品都拿出來,才堪堪填滿一只妝匣。

她從珍閣出來,天已經黑透。

夜風凜冽,街衢上人跡稀少,道旁商肆前零星亮著幾只燈籠,打在地上稀微的黃暈。

魚酈想今日實在高興,不如去酒肆買幾道上好的酒菜,帶一些回家,再送一些給慕華瀾和嵇其羽他們。

她走到酒肆前,見人群擁堵,幾個壯漢在拉扯一個姑娘。

那姑娘身著輕薄的紗衣,懷中抱著琵琶,松松挽起的青絲蓬亂,一雙秀氣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恐懼,一邊顫顫躲避拉扯,一邊淒淒哀求:“我只是個唱曲的,不做那種生意,求求你們放過我,我爹爹病了,還等著我拿錢回去治病……”

那幾個壯漢一臉痞笑:“陪哥幾個喝幾杯就放了你。”

魚酈見旁觀者甚多,卻都袖手不管,她一時怒火沖頂,系緊金狐面具,掄起劍就要給他們些好看。

然而劍還沒掄起,手腕就被人扼住,她眼前撩過清風,一道身影從她身後躍入人群,緊接著傳來哀嚎。

趙璟未執刀劍,赤手空拳地同那幾個壯漢廝打,他有股狼一般的狠勁兒,拳拳帶血,不一會兒便橫七豎八癱了一地。

那抱琵琶的姑娘跪在他面前直喚“恩公”,趙璟連看都沒看,徑直穿過人群拉起魚酈的手走。

整個過程太快了,魚酈腦子發懵,待回過神來已被他拉進了僻靜的小巷裏。

巷前有常服男子來回踱步,看上去像禁軍。

趙璟眉眼冷峻,下頜線緊繃,盯著魚酈問:“什麽時辰了?”

魚酈觀天色,不甚確定:“亥時?”

“都亥時了,你獨自在外面遊蕩什麽?蜀郡有多亂你知不知道?不想著快些回家,還想多管閑事?”趙璟怒聲質問。

魚酈抱緊妝匣,握住劍,避開他騰騰灼熱的目光,丹唇翕動,剛想分辯幾句,趙璟將她堵了回去:“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會使幾招劍,厲害極了,能刀槍不入,能以一敵百?”

魚酈不說話了。

現在的趙璟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獸,渾身毛須豎起,眼冒綠光,恨不得撲上來把她拆成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