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窈窈,你還愛我嗎?”

魚酈覺得趙璟有些變了。

自從他重傷醒來, 脾氣就變得溫和了許多,再也沒有對她惡言相向,兩人之間的相處像回到了從前, 平和安靜, 有時遇上些摩擦也是趙璟先讓步。

尋安在魚酈的照料下正一點點長大,趙璟並沒有興兵圍攻蜀郡,他向魚酈再三保證不會殺雍明,一切看上去風平浪靜、盡如人意。

魚酈想, 這樣日子繼續過下去也沒什麽不好,雖然有時也會有一陣沒由來的悵然空虛。

轉過年來,天啟二年二月初九,是北郊大祭的日子。

一大早,趙璟就穿上了十二章海水江崖紋玄色龍袍,戴上祭祀的十二旒平頂冠, 魚酈為他配上繡綬、玉玦和魚袋。

趙璟握住魚酈的手, 平攤開極細致地看, 掌心的疤在數月的保養下已經很淺了,他想, 只要讓他的窈窈繼續過安穩的好日子,用最好的藥,吃最好的補品, 遲早有一天會一點痕跡都不見。

就像他們之間的裂隙, 正越來越小。

他親了親她的掌心,溫柔道:“你今日不要出門,外面不管有什麽動靜都不要管, 崇政殿禁衛森嚴, 你在這裏很安全。”

魚酈知道, 今日是越王趙瑋的忌日。

早先幾天蕭太後就吵著要為趙瑋開祠立祭,被趙璟駁回,她又要在宮內辦道場,請相國寺的僧人在百壽堂誦經。

太上皇死後,蕭太後很是消沉了一陣,身邊的心腹荊意自盡,又受趙璟打壓,再沒有從前的精氣神,終日把自己關在慈安殿裏,很少出來。

她說要辦道場,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趙璟就隨口答應了。

魚酈頷首:“我知道,我不會出去的。”

趙璟攬過她,輕啄了一下她的面頰,不舍地說:“等著我回來。”

他一走,乳母就把尋安抱了過來。

尋安已經會爬了,他隨了趙璟四肢纖長有力,在崇政殿的氈毯上爬得飛快,乳母在一旁誇贊:“小殿下是習武的料啊。”

魚酈彎腰看護著他,笑說:“才一歲多的孩子,說什麽習武。”

自從尋安到了她的身邊,她就希望時光能過得慢一些,讓尋安在這無憂無慮的童年裏待得久一些。誠如趙璟所言,世事多艱,長大了就會知道多少坎坷險阻、多少悲歡離合正等著他。

魚酈看著尋安稚嫩的面龐正出神,宮女來稟,說蕭崇河求見。

蕭崇河如今官拜尚書台左司郎中,時常出入禦前,魚酈伴駕時倒是在崇政殿見過他幾回,但天子面前不便多言,多數是寒暄幾句便匆匆擦肩。

這一回蕭崇河帶著蕭婉婉一起來了。

蕭婉婉今年十九歲,尚未出閣,這在京中貴女已是罕見,朱氏這些年卯足勁兒要讓自己的女兒攀高枝,先是進宮無果,後又覓了幾樁好婚事也不順,又遇上太上皇駕崩,京中勛貴需守一年國喪,便就這麽耽擱了下來。

再見這小妹妹,魚酈發現她不似從前張揚,穿著伽羅輕緞褶裙,挽素色披帛,低眉順眼地跟在蕭崇河身後喚她“長姐”。

兩人之間本就沒什麽仇怨,閨中時至多有些口舌之爭,歷經滄桑後的魚酈看得開了,也不與她計較,只讓他們坐,讓合蕊上茶。

蕭崇河說家中給他定了門親,對方是尚書右仆射的孫女林氏,溫婉秀氣,識禮大方,雙親和蕭崇河自己都很滿意。

魚酈笑說:“日子過得真快,阿弟竟也要成親了,到時我一定備一份大禮。”

蕭崇河的耳廓有一點紅,羞赧道:“怎麽也得等國喪過去之後,阿姐勿要取笑我。”

魚酈又打趣了幾句,見蕭婉婉一直陪著他們笑,卻自始沉默,不禁問:“婉婉,你近來如何?”

蕭婉婉沒想到她的長姐會主動與她說話,略一愣,道:“我都好,多謝阿姐掛念。”

說完,她看了眼蕭崇河,各自把眉眼垂下。

魚酈覺出有事,便追著蕭崇河問。

蕭崇河忖度良久,道:“父親也為婉婉定了一門婚事,對方是殿前司都指揮使曹墨。”

“曹墨?”

殿前司為皇帝近身衛士,護衛宮中殿陛,魚酈見過幾回曹墨,訝異:“他看上去至少要三十多歲了,竟沒娶妻嗎?”

蕭崇河道:“妻倒是娶了,只是與父親一拍即合後,立即回家休妻,他的妻是他貧寒時娶的,正兒八經的糟糠之妻,不堪此辱,於廳堂懸梁。”

魚酈拍桌怒道:“這等薄情寡義的小人也配在朝為官!”

“他手握殿前司二萬精銳,掌天子宿值,父親很看重,才不管他是不是有情義。”蕭崇河如是說,溫雅的面上浮掠起淡淡的嘲諷。

蕭婉婉擦點面頰上的淚,撲通跪倒在魚酈腿邊,抓住她的裙緞,吟吟哀求:“從前都是妹妹的錯,我不該肖想表哥,與姐姐別扭。只是如今妹妹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實在不願嫁曹墨,求姐姐幫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