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爸爸

第二天清早,城西念慈園。

天氣非常的應景,沒有太陽,被烏雲遮蔽,隱隱有下雨的跡象。

鄭殊一身黑色西裝站在鄭富源夫妻的墓碑前,將一束白菊放在碑下。

他看著上面的照片,望著那跟上輩子爸媽一模一樣的面容,讓他恍惚有種不知道身在何夕何處的錯位感。

穿越這三個多月,鄭殊有時候會想,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頂替著原主的身份。

明明他倆長得一樣,背景也類似,父母都是熟悉的,那是不是有可能連人其實也是同一個?

他只是做了一個太過真實的夢,以至於害怕落到夢裏的結局,所以開始反思,幡然醒悟,開始珍惜身邊重要的人,也看清那些簇擁下的虛偽?

可惜他無法求證,也沒人能給他答應,只能望著墓碑暗暗請求。

若他們是同一個人,那麽感謝爸媽在天有靈,保佑他這個不孝子突然開竅今後攜手另一半,一路順遂地走下去。

若不是,那麽也請原諒他的鳩占鵲巢,他會帶著原主的記憶,以這個身份過好這一生。

他深深一嘆,朝著墓碑恭敬尊敬地鞠了三個躬。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鄭殊轉頭,俞斯年對他溫和地笑了笑。

鄭殊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悶悶道:“這個世界上,我的親人只有你了。”

“嗯。”

“咱倆一定得好好的。”

“嗯。”

鄭殊勾住俞斯年的手,兩人牢牢地握在一起。

身旁傳來一聲低泣,他倆一同看過去,俞茴雅已是淚流滿面。

“媽……”

“秦老師走的時候,我沒回來,鄭先生去世的時候,我也沒送他一程,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他們……”

鄭夫人離世之時,鄭殊五歲,那時候的俞茴雅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很差,應激反應非常嚴重,別說上飛機,就是療養院也離不開。

而鄭富源就算逝世也沒想過將俞斯年的身世告訴別人,就更不可能讓俞茴雅回來,俞斯年作為鄭殊的另一半,操持了他的身後事,也就夠了。

俞斯年安慰道:“您也是身不由己,伯父……爸媽會諒解的。”

“我知道,我就是難過,那麽善良的人,卻離開的那麽早,反倒是……活得好好的。”她接過鄭殊遞過來的紙巾,按了按臉上的淚痕。

這個問題俞斯年不只想過一次,但世間智者無數,華夏數千年,卻從無一人能解,最終唯有靠自己,討一份延期25年的公道。

俞茴雅也只是感慨,並沒要求答案,她回頭看著兩人,笑了笑,“阿殊,斯年,我想跟秦老師和鄭先生說說話。”

鄭殊點頭,“那我們附近走走,秦伯,你陪著媽吧。”

“好的,少爺。”秦伯擡頭望了望天色,叮囑道,“你們不要走遠,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

南方的雪,常常伴著雨,又濕又冷。

“好。”

這塊墓園在山林環抱間,對著水,就算是蕭瑟的冬天,灰蒙蒙的天氣,也是群山起伏,猶如水墨著筆,濃淡相應,風景優美,所以價格也高。

現在並非清明,也不是大年初一,所以來這裏的人很少,兩人結伴沿著石板路往前走,倒是難得的悠閑時光。

一陣風吹來,鄭殊縮了縮脖子。

俞斯年回頭,“冷了?”

“還好,就是手冷。”鄭殊為了表示尊敬,特地選了一套肅穆的黑西裝出來,可惜羊毛比不上羽絨服抗凍,讓他徹底成了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男人。

俞斯年也只穿了一件外套,不可能脫下來給他,便問:“回去?”

“不要,你給我暖暖。”鄭殊將手遞了過去,俞斯年沒有猶豫,握住之後順手放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裏,包裹住。

鄭殊頓時彎了眼睛,“好了,現在我的心跟手一揚是火熱的。”

俞斯年揚起唇角,沒理會他的貧嘴,就著遠山的風景,他說:“阿殊,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

“什麽?”

俞斯年斟酌著提起來,“你爸這邊的親戚我都見過,但你媽那邊似乎從沒聽你提起,連爸去世的時候他們也沒來。”

“你沒問過秦伯。”

“問過一句,但他說已經斷了關系,我就不好多說了。”

鄭殊聞言也搖了搖頭,“那我就更不清楚了,反正從小就沒有媽那邊的記憶,不過我爸倒是說起過,我媽當年是不顧家裏,硬要跟他在一起的。”

俞斯年微微驚訝,但很快恍然恢復了平靜。

鄭殊回想著記憶,繼續道:“我媽家裏是搞藝術的,比較高雅有品位,不太看得起暴發戶。可惜我爸恰恰是從無到有,剛剛發跡的那種人,手裏也沒多少錢,所以門不當戶不對,按照現在的眼光來看,我媽要是跟著我爸肯定得吃苦。”

俞茴雅叫鄭夫人為秦老師,就是因為跟著她學過一段時間的畫,聽俞茴雅的描述,那是一位非常優雅溫柔的女士,舉手投足都透露著典雅的美,有良好的家教,顯然出自書香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