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父與子

越王就站在台階下,對面站著韓石頭。

韓石頭微微垂首,這是規矩……不可直視貴人。

話音剛落,越王的身體一扭,腳下一頓,人就飛掠而上。

越王孱弱,指的不只是性情,還有身子。

在宮中人的記憶裏,越王一到冬季就咳嗽,面色蒼白,走路也有些佝僂。

這是標準的體弱。

他曾被衛王毒打兩次,每一次都毫無還手之力。

他甚至不喜歡看操練,說殺伐之氣太重,令他不適。

這樣的皇子,就算是登基做了帝王,也活不長。

宮中人也覺得他可憐,背地裏說皇帝早就該立越王為太子了,好歹,讓他安心。

可就是這個在眾人眼中孱弱不堪,多半會短命的皇子,此刻身形突然一直,雙眸炯炯。手一動,一把短刀不知何時便握在了手中。

他的身形越過台階,直接向上飛掠。

那些內侍和宮女擡頭看到了這一幕,都目瞪口呆……

竟然忘記了尖叫和呼救。

門外的侍衛出現,但卻鞭長莫及。

李泌坐在那裏,冷冷的看著兒子飛掠而來。他屈指叩擊著案幾,說道:“狼崽子,養不熟!”

越王飛掠而至,短刀眼看著就要刺入李泌的胸口。

他的脊背突然一震,接著一股內息湧入,順著脊背往手臂湧去,所到之處,他的內息散亂……

入侵的內息到了手腕那裏,越王的手一酸,短刀落地。

他雙眸通紅,身形依舊不變,沖向李泌,左手握拳,奮力揮擊。

“何苦?”

身後傳來了韓石頭的聲音,接著他一把抓在越王的肩頭上,內息一吐,越王就不由自主的跪下。

仿佛,是在拜見李泌。

“韓石頭,你的修為竟然如此了得!”越王咬牙切齒的道。

“奴婢的修為……奴婢都忘記了自己有修為,只是,在需要的時候,便不由自主的內息湧動。倒是讓大王失望了。”

陰柔的聲音中,韓石頭拍了越王的脊背一掌,越王只覺得渾身一痛,內息浩浩蕩蕩的往身體外散去。

肩膀上的那只手離去了,越王上腿發軟,再無力量站起來。他努力維系著身體的挺拔,冷笑道:“殺了我吧!”

李泌停止叩擊案幾,揉揉眉心,“朕如今就只有你一個兒子,帝王將來也必然是你的,為何行刺朕?”

而敬王,早已被李泌拋之腦後,仿佛沒這個兒子。

按照朝中臣子的分析,就算是越王死了,敬王也沒戲……敬王若是登基,身後空蕩蕩的,一個支撐都沒有。不用楊松成出面,鄭琦等人就能架空他。

到了那時,大唐真的是不滅而滅了。

“帝位?”越王譏誚道:“李玄已經破了房州,晚些,他的大軍將會兵臨城下。你所謂的帝位將會被他踩在腳下。”

“所以,你這是想刺殺朕,向他屈膝獻城嗎?”李泌淡淡問道。

“不,我只是想殺了你,隨後控制阿翁。你和阿翁,李玄必須要生擒一人,否則他沒臉去恭陵。”

“如此,你手握你阿翁,與他談判。”

“是!”

“想法不錯,可你幼稚了些。那個孽種不會允許有人割據蜀地,他會毫不猶豫的破城,隨後,擒住你也一樣。”

“你以為我還想割據蜀地?”

“那麽,你想要什麽?朕,很是好奇。”

“我想出海。”

“李玄不會殺你,在長安,你雖說少了自由,可該有的依舊會有。為何想冒險出海?”

“我寧可死在海上,也不肯在長安的王府中苟且偷生。”

“有志氣,朕沒想到,竟然有這麽一個有志氣的兒子。但,卻是大不孝。”

這是在定調子……越王大不孝。

“這一切,都是你逼的!”越王冷冷道。

“朕何曾逼迫你?是楊松成那條老狗!”李泌笑道:“外祖與外孫之間的暗鬥,朕都一一看在眼中,很是有趣。”

“你說太子之位是我的,楊松成說他會盡力讓我入主東宮。可你的太子多半會不得好死……”

“可朕就你一個兒子!”李泌玩味的道:“朕很好奇,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當初廢太子還在東宮時,一次曾請了我去飲酒。酒到半酣,他悄然和我說……他此生最後悔的便是一件事,在你搶奪梁氏時,放手了。”

“他以為你會就此放過他,沒想到,你卻一心置他於死地。若是梁氏還在他的手中,那麽,至少能把你的興趣勾住。你的興趣能維系多久,他便能活多久。可惜……廢太子嘆息說,是孤背叛了梁氏,這也是報應。”

“那個逆子!”李泌眼中多了陰郁。

“知道嗎?廢太子自忖必死,曾有過兩敗俱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