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賠罪

在元州的時候,楊玄也曾想過皇帝和廟堂中的重臣們是什麽樣的。

彼時的他,看著廟裏的木雕神像,對一起去的小夥伴說道:“陛下和那些重臣定然就是長這樣的。”

小夥伴們各種爭執,但所有的爭執都只是這個神像不合適,另一個合適。

在他們的眼中,皇帝和重臣們都是威嚴的,都是可怕的,揮個手就能讓一個村子覆滅,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倒黴。

後來他曾見到出行的縣令,雖然威嚴,但卻不是神像,這讓楊玄有些失望,當日野豕肉都少收了一錢,回去後心疼了許久。

此刻,殿內的君臣真的變成了神像的模樣。

陳州,真的被圍攻了。

楊玄在大聲疾呼,說陳州有危險,還遠遠沒到松懈的時候。

沒人聽。

在權力鬥爭的硝煙中,他的呼喊被漂沒了。

一如多年後的另一個世界的大明,有識之士在大聲疾呼這個大明危險了,要完蛋了。可朝中的君臣卻孜孜不倦的在政爭。

你要說沒人看到危機,那不現實,畢竟都不是蠢豬。就算是蠢豬也得跟著嚎叫幾嗓子不是。

但人是利己的,危機來臨和政治鬥爭什麽能帶給自己好處?

當然是政治鬥爭。

所以,危機,被漂沒了。

可就在他們質疑危機消息是謊言時,鏡台的人來了。

啪啪啪!

鏡台的消息就像是大巴掌,抽的鄭琦臉頰高腫,眼睛青紫。

關鍵是,楊老板偃旗息鼓了。

他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裏,甚至還給老丈人遞個忐忑的小眼神。

——丈人,我,是不是犯錯了?

這是第二重打臉。

就是在呵斥:鄭琦,你特娘的是在誤國!

楊玄裝……實際上也是小透明。

但老丈人不是啊!

周遵起身,從容的道:“老夫的女婿,看來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運氣,真是不錯!”

如果說楊玄是暗搓搓的打臉,周遵就是明晃晃的狠抽。

周遵又說道:“不過,鄭尚書判斷失誤也情有可原,畢竟,鄭尚書只是刑部尚書。

刑部,它畢竟不是兵部。”

看,老丈人體貼的讓鄭琦都顫抖了。

——你一刑部尚書,連戰陣都不懂的蠢貨,也敢沖著老夫的女婿,大唐名將楊玄的判斷指手畫腳?

你!

也配!

瞬間,楊玄覺得念頭通達了。

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被打通了,涼悠悠的,舒坦的一批。

周遵坐下,依舊雲淡風輕。

楊玄覺得此刻的老丈人能和寧雅韻坐而論道,二人之間一定會相交莫逆,順帶斬雞頭,燒黃紙,拜個把子。

而且周遵把火力全數集中在了鄭琦的身上,壓根不帶楊松成和皇帝的。

這便是集中優勢兵力,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老丈人看來南征歸來後,沒少惡補兵法。

皇帝顯然是覺得自己解脫了,“楊卿。”

楊玄知曉,需要自己判斷的時候到了。

“陛下,鎮南部被臣擊敗過,故而其可汗辛無忌頗為忌憚臣。”

該給自己吹噓的時候,千萬別謙虛。

——辛無忌那孫子就是忌憚我,聽聞我去長安,就想撿個便宜。

“陳州堅守,自然不怕。但今年的莊稼……”

楊玄不知辛無忌是否約束了麾下,若是莊稼被毀,回去他就滅了那狗崽子!

“莊稼小事。”國丈開口了,也是間接為鄭琦解圍。

楊玄說道:“三大部中,馭虎部實力最為強勁。馭虎部可汗章茁狡黠,見此良機……陛下,臣就擔心他會順勢出兵。”

鎮南部陳州能擋住,但馭虎部也出兵,閉關自守的陳州能堅持多久,我不敢說。

到時候損失了多少,誰的鍋,誰自己背走。

皇帝淡淡的道:“鄭卿。”

鄭琦身體一震,緩緩行禮。

“臣,險些釀成大禍,請陛下責罰。”

這事兒分明就是皇帝和國丈的鍋,但最後還是要鄭琦來背。

許多時候,心腹的作用除去辦事之外,還得兼職背鍋。

楊玄看了一眼左相。

陳慎不經意的讓人覺得此人沒什麽存在感,但往往在最關鍵的時候,他的話會讓局勢驟然大變。

陳慎沒吭氣。

這位孝敬皇帝的丈人,看著就像是一株老樹,滄桑,且蒼勁。

皇帝淡淡的道:“羅卿受了委屈,朕,心中不安。”

是啊!

還有羅才呢?

上次說把楊玄弄到長安來任職,羅才極力反對,被鄭琦擠兌,被皇帝打壓,趕出了朝堂。

當時的鄭琦意氣風發。

現在,報應來了。

……

羅才正在家中寫奏疏。

第一份致仕奏疏被皇帝打了回來,這是慣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