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葬禮

“大家請注意安全!千萬不要私自下車,我們會在這裏暫停十分鐘。”

前方導遊的聲音壓過了眾人,但遊客們顯然已經全神貫注於用鏡頭捕捉那些踐踏著鱷魚渡過河流,開鑿生路的矯健身影。

他們有的低聲議論,面露悵惘與傷感;有的激動地指向前方,目光追尋著那在他們心目中最矯健最帥氣的身影;有的則低聲議論,討論著角馬大遷徙的意義與由來……

“你說他們現在在想什麽?”路鳴澤淡淡問道。

他們坐在車尾,就像春遊時不合群的孩子坐在最孤單的角落,又像獨立於世界之外,不屬於任何族類的存在,只是靜靜觀察著這些人類的悲歡。

“角馬大遷徙是生態圈的選擇,是自然的抉擇,而自然遵循的是物競天擇,這是至今為止所有物種仍在遵循的生存法則,沒有溫度,也沒有選擇的權力,有的只是殘酷的、血淋淋的現實。”

“這裏面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鼓掌,活著就是最好的恩賜。”

“可偏偏人類是一種很蠢的生物,他們都很擅長自我感動,往往喜歡在某個殘酷的現實中尋找所謂的閃光點,來感動自己,感動他人,比如這些人。”

路鳴澤指向一個在激動地為躍過鱷魚群,成功奪得生路的角馬而歡呼的男人,又指向那些正面露沉重,仿佛在感同身受著角馬的悲壯之渡。

女人沉默了一下,眼中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你是在報復我。”她篤定道,“上次東京即將覆滅,我拉著你去機場看人間百態,聊人生談理想,所以現在世界即將毀滅,你也拉著我來看角馬和這些愚蠢的人類。”

“你這種行為實在是太幼稚了!”

面對女人嚴肅而認真的口吻,路鳴澤也沉默了。

他瞥了這女人一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你的確越來越像人類了。”路鳴澤輕嘆。

女人瞪圓了眼睛:“別想說點好聽的就打發我。”

“那好,我收回前言。”路鳴澤坦誠道,“你那清澈的愚蠢和這些人類還是不同的,區別在於他們生來就是愚蠢的,而你則試圖讓自己變得和他們一樣愚蠢。”

“這算什麽,母愛嗎?”

路鳴澤凝視著面前的女人,作為這座世界的意識聚合體,這位掌控著這顆星球的生態圈,也一手操控了歷來所有的物種變遷。

人類,正是她的傑作。

據她本人透露,她選用的模板來自於第二紀元。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在這個紀元選用人類這種在第二太陽紀就已經失敗的物種。”

路鳴澤問道。

人類是在第二太陽紀就誕生過的生靈,那個時代的人類也被稱為黃金人類。

“因為有人告訴我,即使是同一個人,在相同的處境面前也會有不同的變化,事實證明她說的很對,這個紀元的人類走出了一條與以往截然不同的道路,是真正屬於這顆星球的道路,也是我所期望看到的道路。”

“你所期望看到的道路,指的是科技的發展?”

女人毫不猶豫地點頭:“元素海,你和你哥哥,還有所有的龍族,所有與元素海扯上關聯的事物,都是不該出現在這顆星球上,應當被糾正的事物。”

“這條道路發展下去是沒有未來的,因為源頭就是虛假的現實。”

“這一紀元的人類,真正走出了前所未有的道路,也是屬於這顆星球的道路。”

說到這,女人微頓,沉默著偏過頭,似乎想起了當年在她面前侃侃而談的另一位女子。

“告訴你的那人,就是那個烏洛波洛斯?”路鳴澤看了她一眼,“她在謀劃什麽?”

“謀劃嗎?”女人搖頭,“她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很明確,就是復仇,此後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目的,除了向我提議將人類再次帶到這座世界。”

“哦?復仇?”路鳴澤略有些好奇道。

“我早年之所以采納她的提議,也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些我不理解的事物,才選用她的基因為最初的人類模板。”

女人輕聲道,“同為第二太陽紀的遺民,共同見證了那悲壯的落幕,她卻和梅塔特隆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梅塔特隆一直堅守並奉行著摯友的遺志,而她卻背棄了造物主的遺願,她要結束這場奪走了她一切的循環劫,所以她稱此為復仇。”

“她的確很特殊,身上有很多我至今沒有看懂的色彩,但我捕捉到了最令我驚艷的一點,並試圖將這部分完美保留到這一紀元的人類身上,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路鳴澤眯眼道:“你指的是哪一部分,愚蠢嗎?”

女人低聲道:“我曾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部分色彩,而現在我用‘愛’來形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