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我來啦

什麽是氣質?

這是一種玄而又玄,卻又真實存在,存於舉手投足間的內在。

嬸嬸曾經不信這玩意,但後來她遇到了那個叫喬薇尼的玩意,被這玩意深深刺痛了眼睛。

老路家就這麽倆媳婦,喬薇尼給大家的感覺就是社會精英,端莊大氣上档次,嬸嬸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家庭婦女,明明穿一樣款式就顏色不同的衣服,人家都誇路明非她娘有氣質,到她這就是禮貌的微笑。

笑笑笑,笑你個頭啊!

這麽多年沒見,嬸嬸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路明非他娘帶給她的危機,直到最近路明非又回來了。

自從去年夏天後就沒回來的家夥突然提著大包小包敲響了她家的房門,剛開門就是響徹樓道的“surprise”,還沒進門就是熱情洋溢的擁抱,然後毫不客氣地闖了進來,放下背包就開始往外討禮物。

送給叔叔了一只萬寶龍表,壓著嗓音在叔叔耳邊說那個高仿的可以退休了,然後又掏出一套化妝品喋喋不休地說著人到中年也不能忘記打扮自己雲雲,又接著拿出好幾條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衣服往叔嬸二人身上套,根本沒給他們說話和反應過來的機會。

堪稱壓倒性的把控全場。

連久經沙場的中年婦女也被他這套操作搞得有點暈頭轉向,原本的敵意頓消。

她愣愣地看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侄子。

說實話,其實她不是很喜歡路明非,但也沒到討厭他的地步,雖說家裏多了一口人吃飯,可是每月都有撫養費從海外寄來,除去路明非的花銷還有盈余,即使這小家夥並不討人喜歡,可她覺得也沒必要跟這麽一個小屁孩兒劍拔弩張,真要論起來無非是她對路明非的老娘有些不滿,又或者說是周圍的議論紛紛讓她對喬薇尼產生了不滿……

她對路明非最不滿意的地方就在於他的性格。

這小家夥從到他家起就總是悶悶的,跟個悶葫蘆似的,什麽事都憋在心裏,從不與任何人說,有事了就往天台一鉆。

這也就罷了,最離譜的是這小子還很會“察言觀色”。

有次別人來家裏做客,玩笑著問路明非在這裏過得怎麽樣啊,這小家夥就偷偷看了她一眼,硬擠出笑容說挺好的,叔叔嬸嬸都很照顧自己……

當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場面一度陷入尷尬,她險些沒被氣死。

要不是還顧忌客人在場,她真想抓住這小子衣領好好問問自己究竟是虧待了他還是虐待了,你這麽“偷偷”看自己一眼然後笑容這麽勉強地說挺好的,放別人眼裏別人會怎麽想?!

事後你冷著臉問路少爺你想吃什麽,他愣了下一臉惶恐地說什麽都行,好像自己下一秒就會把他趕出家門似的。

你問他到底有什麽不滿,他就茫然著小臉,然後使勁搖頭說沒有。

什麽事都沒有,從不與人交心,還努力地想討好人,那種矛盾別扭的笑容看得她真的惡心。

等大了些,倒是知道吵架了,經常放了學家不回就在外面溜達,然後有人和她說你家侄子怎麽天天去網吧啊,這書不讀了?她尋思著別這麽多年連個大學都考不上,這傳出去別人怎麽說?然後和老公一合計就開始限制他的零花錢,結果為了那點零花錢和她吵架,一吵架還是往網吧跑……

她記憶中的那個路明非好像永遠都是那樣,耷拉著腦袋,滿臉笑容,可那笑容卻是那麽假。

他生活在這個家裏,卻又獨立在這個家之外,從未真正融入,始終和他們家有著一層隔閡。

可此刻間……

那個男孩好像突然長大了。

她敢確定自己能從路明非的目光和神態間感受到一種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氣質。

他笑著的時候就是真的在笑,燦爛澈然,不再有往日察言觀色的虛假附和與勉強,簡簡單單而發自真誠。

他的目光純粹而自然,再不會總是下意識避開與人對視,溫和而含蓄,說話不卑不亢。

他明明在做著和當年一樣討好人的事,可一切都那麽自然,這份自然不是因為他在察言觀色,更不是他學會了演戲學會了偽裝,而是源自一份復雜而深沉的情愫,發自內心,沒有半分勉強,那是——

愛。

“怎麽回來了也不提前說聲?我可沒買菜啊,我和你叔兩個人在家吃的很簡單,你待會可別說我是故意……”

“我請客咱們出去搓一頓!”路明非齜牙道,“叔,待會咱們喝一杯啊。”

“好好好!”叔叔愛不釋手地觀賞著侄子送他的真·手表,心中已經開始琢磨最近哪邊有飯局,他又該如何“低調含蓄”地在聊天中不經意地捋起袖子,露出腕上的手表……

好像沒飯局?

那就制造一場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