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第3/5頁)
壓低的驚呼與交談聲從轉角處傳來。
貼著轉角墻壁而站的女孩低下頭,目光落在腳尖,雙手無所適從地絞纏在背後,雙手的手心中是一個老式的指南針。
她茫然而倉惶地擡起頭,就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鳥。
窗外遠方的天空依舊蔚藍,是她向往多年的天空,也是她所在苦苦追尋的自由。
可這一刻。
女孩知道,她恐怕再也不能去追尋那片天空了。
……
“你們聽說了嗎?那個瘋女孩翻墻逃出學校了!一個人跑進了大山裏!”
“她……她真的逃出去了?”
“真的假的,她成功了嗎?”
“怎麽可能成功,好像是山裏迷路被抓回來了,據說抓到的時候差點餓死!搜尋人員還在她身上找到了管理處之前丟失的東西……”
“嘖,怪不得……”
男孩端著飯盆走到熟悉的角落,餐廳裏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有人翻墻逃出了學校?真厲害啊。
男孩思緒有些發散地想著。
唉,只可惜還是被抓了回來。
說起來,為什麽感覺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男孩皺眉掃了一圈。
這裏是餐廳的最角落,平常沒什麽人會注意這裏,可此刻餐廳裏的絕大多數人卻都向他投注來了視線,目光有些怪異。
他滿臉茫然,不知道大家為什麽這麽看他。
苦思無果,他低下頭重新開始扒飯。
不想了,醫生說他的身體大病初愈,要多吃些彌補空虧。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時間沒來餐廳的緣故,他總覺得這個角落裏好像少了些什麽。
他擡起頭,怔然盯著對面的空位。
這裏是餐廳的角落,吹不到窗邊的風,陽光也落不到這裏,除了他以外沒人會選擇這個位置,這都快成他的專屬餐位了。
每個地方都會有一些陽光照射不到的區域,就像蔥郁的庭院內,梧桐遮天蔽日灑下一地陰涼,花海盛開間蜂蝶往來不息,唯獨偏僻的墻角根只有綠色的苔蘚恣意生長,習慣了黑暗的幼蟲在這裏孤獨地結繭。
可此刻他擡頭望去,心中沒來由地空落落,似乎對面原本應該坐著一個人,可現在卻空了……
最致命的是,他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了。
真的……有這個人嗎?
……
……
宮本真子從櫻井明的頭頂躍過。
她的身形在光與風中勾勒地如一朵怒放的桔梗花,又如那日從遠方飄來的蒲公英。
一條條黑色的蛇影追逐著她的身影,就像是蛇群被花的美麗吸引了,追逐著她的腳步不惜共赴黃泉。
蛇群掠過櫻井明的身邊,卻對他的血肉再無貪戀,只是追著女孩的歌聲而去。
櫻井明終於想起來了。
他見過真子,在大山深處的那些年。
在那所永遠陰沉的學校裏,有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孩。
相較於陰郁壓抑,小心翼翼活著的同齡人,她是個異類。
什麽是異類?
就是和所有人相比都顯得不合群,別人都認了命,唯獨她不認。
她總是對所有人都露出清麗可人的笑容,目光永遠落在不該企及的遠方,所以在那個冰冷壓抑的學校裏她顯得那麽突兀,就像黑白畫卷上冒出個彩色生動的人影。
在那裏每個人都需要學會撒謊,因為說真話的代價有時候會很高,也許是一條命。
但那個女孩從不,她總是想到什麽就脫口而出,從不會想這樣做會導致什麽後果。
譬如她會在學校的早會上大聲對校長說好想去北海道看海,去東京千鳥之淵旁邊的櫻花長廊看櫻花……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她,就像看著什麽怪物。
大人們怒氣沖沖地把她關進禁閉室,同齡的孩子們指著她竊竊私語嘲笑她的天真與荒誕。
對早已習慣了黑暗,認了命的鬼來說,她的存在並不耀眼,只是刺目。
漸漸的,隨著一次又一次被關禁閉,女孩的短發變成了齊腰的長發,似乎那是她長大的唯一佐證。
她慢慢變得沉默少言,卻依舊能笑容溫和地面對所有人,但這種溫和再也透不到內心深處,恍如冬日暖陽下的空氣,無論陽光有多明媚,空氣永遠冰冷而稀薄。
她漸漸變得聽話,成為老師眼中幡然醒悟的好孩子,代價是不再對任何人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再爬過那堵高墻,只是偶爾在無人的地方踮著腳,張望生來就不屬於她的遠方。
人的一生究竟會遇到多少人,又能記住多少人?
櫻井明望著那抹似乎即將遠行的倩影,腦海中一片空白。
為什麽這樣珍貴的記憶竟然會因為一場高燒而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