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覺悟之始

“說起來,昂熱這是你第幾次來日本了?”

“第二次,1945年我作為占領軍代表,乘坐美國海軍的巡洋艦來的。”昂熱放下酒杯,目光望向窗外近在咫尺的東京,“那時日本海關還是一片廢墟呢,遠沒有現在的繁盛。”

“昂熱校長的人生真是一部傳奇啊。”神父拍著身邊的副校長,諄諄教誨道,“老窩在閣樓裏,可成不了傳奇。”

“您謬贊了。”昂熱微笑道,“在您漫長的人生面前,我興許不過是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神父搖頭:“生命的厚重可不是靠長短來堆砌的,在我眼中,你的生命厚重的足以寫成一本書。”

“哦?在主教先生眼中,生命的厚重是靠什麽評判的?”

“覺悟,選擇,經歷……”神父先生扳著手指頭慢慢數著。

“何謂覺悟?”

“做出選擇前的自我洞悉。”

“何謂選擇?”

“漫漫人生經歷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人生總是以我們的選擇為起點,延伸出不同的岔路。”

“何謂……”

副校長懶洋洋打斷了他們:“別在那繼續打太極了,人生如此短暫,不如讓我們直來直往一些,有什麽想問的就抓緊時間問,快下飛機了。”

昂熱和神父啞然,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容滿面。

“這趟東京之行,主教先生有什麽可以提醒我的嗎?”昂熱直接問道。

神父先生掐指一算,沉吟道:“遠離風月場所,那會讓你變得不幸。”

昂熱目瞪口呆。

副校長痛心疾首道:“老家夥,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都這麽老了,居然還去那種汙穢不堪的地方!”

昂熱黑著臉道:“你哪來的立場和資格說我?”

副校長放下酒杯,深情地握住昂熱的手:“有道理,那我沒什麽好說的,只有一句話,你去的時候請務必帶上我,我來幫你承擔這份罪孽。”

昂熱嫌棄地甩開他的手,抽出手帕擦了擦:“差不多要下機了,準備下吧。”

“準備什麽?”副校長撓頭道,“你不是說你在日本還有幾個朋友和下屬嗎,他們會來接機嗎?還是說接機的是蛇岐八家的軍隊,我們一下飛機就要打打殺殺?”

副校長悲天憫人道:“我討厭打打殺殺,麻煩昂熱你出手前提醒我,我會背過身去,我從小就見不得血。”

昂熱面皮抽動道:“你這家夥到底為什麽要跟過來?”

“為了見證歷史啊。”副校長瞪眼道,“我是史官,知道史官嗎?你難道能指望司馬遷上戰場和小日本鬼子拼刺刀嗎?”

……

……

成田機場,出入境大廳。

帶著刺耳的刹車聲,十余輛黑色奔馳車停在門口,徹底把通道封鎖了。

一群男人從車裏鉆出,黑色西裝黑色墨鏡,面容肅穆,宛如早就演練好那樣,分為不同的小組,有的結成人墻把乘客隔離開來,有的在門口窗下戒備,更多的人跟著一頭銀發的長者闖入貴賓廳,隊形如一枚黑色的箭鏃,把驚慌的人群撕開。

“請快派人過來!他們人數很多,一定帶著武器!他們的衣服下面都鼓鼓的!報警!快報……”

一個穿著海關制服的女孩抱著話筒,縮在自己的桌子下,小聲而急促地說著。

話筒裏的聲音忽然中斷了,死寂。

桌前站著那位銀發的長者。他帶著和藹的微笑,微微鞠躬:“給您添麻煩了,電話就不用打了。”

被一刀挑斷的電話線就捏在長者手中,長者緩緩地把它放在桌上。

海關女孩的目光落在長者的手上,忍不住微微顫抖。

那雙蒼老的手上滿是刺青,兩手各紋一條五頭那迦,五個猙獰的蛇頭纏繞在他的五指上,每個頭都戴著火焰的高冠。

“讓您見笑了。”長者歉意地說,把手收回了西裝袖子裏。

他的衣袖特意做得略長一些,足夠藏進整個手去。

“這裏是海關辦公地點……你們……你們不要亂來!”女孩小心翼翼地警告對方。

她已經完全清楚了對方的身份。

在日本,紋身是黑幫的標志,每個黑幫成員都必須紋身。

紋身是成員對組織獻上的忠心,它是無法徹底洗掉的,紋過身的人一輩子帶著黑幫的印記,脫離黑幫之後無法融入社會,就只能為組織盡忠。

如老者這樣覆蓋到手指的紋身,必然出自大師級別的刺青師,在黑幫中,這是極高地位的標志。

“很快就會結束,”老者鞠著躬退後,“請安心地繼續您的工作吧。”

“也請各位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動作。”

老者又轉向那些被圍堵在角落裏的安保人員深鞠躬。

他的目光掃視著面前幾百名等待入關的旅客,目光鋒利得像是刮在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