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天將明未明, 四下還殘留著多日留下來的濕潮。
“賀大人他,”年輕官員語氣一頓,往孟元元面上看了看, 才嘆了聲,“人也落進了江水中。”
孟元元身形一晃, 還是跟出來的婆子伸手扶住。
“落水?”她嘴邊喃喃,似乎並不相信這些。
官員別開眼,似乎不忍去看她臉上的悲傷:“是船碰上了水匪,這些天因為落雨, 江水暴漲,水流湍急……孟娘子先莫要擔憂, 當地的官府已經派人去搜救。”
孟元元垂下頭,好似已經聽不到邊上的人在說什麽, 只是冷冷的盯著地面。
“孟娘子, ”官員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只能道,“有什麽進展,我會過來告知的。”
說完,人就離開了孟家。
“這, 這可如何是好?”婆子長嘆一聲,“大人不就是去接中書令大人嗎?這群水匪連官船都敢劫嗎?”
孟元元只覺渾身脫力, 嘴唇緊緊抿著。水匪再囂張, 也不敢輕易動官船, 那只能說是早有預謀。
這次賀勘運送珊瑚,便是打著迎接中書令的名頭。之前, 三名官員在這邊查市舶司貪腐,越往深裏查就越是心驚, 甚至牽扯到久遠之前,已經不是他們能掌控得了的。賀勘提議上書耿相,告知官家定奪。
耿行,任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總理全國政事。身為宰相的他深感此事重要,便奏請官家,指派了二品中書令前來權州。
而當年陸家的事兒,也多少的牽扯了些出來。賀勘以自己和陸家有關聯為由,決定不再插手市舶司的貪腐,自請去接中書令。也作是避嫌。
實則,這正是他與孟元元商議的送珊瑚出城辦法。
孟元元站在門邊,揮退了婆子,自己看著外面,直到東方大亮。
一整日過去,那官員沒有來過。
穆夫人聞訊過來,安慰著孟元元,也通過自己的門路去打聽,並派人去驛館問消息。
她看著坐在桌邊的孟元元,人就是安靜的擦著一枚簪子,簪頭是紅珊瑚,看著也算別致。
穆夫人怕孟元元情急之下做出什麽,幹脆一直守在這兒。
不知為何,天雖然放晴了,可是權州府始終還像是彌漫著陰霾般。
大概是靈安寺的覺摩大師圓寂,城中的信徒紛紛前去,更說是要為大師塑成金身。因為,覺摩壽命有一百幾十了,並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坊間有傳言,大師是成佛了。
所以,也就甚少有人去關注洛江上水匪的事。
一直過了兩日。
孟元元終於從自己的房中出來,乍然站到陽光下,明亮晃得眼睛睜不開。
“我的好元元,你可出來了,”寧氏皺著眉,上來就是一串的話語,“孟遵昨兒又去我那兒了,嚷嚷著讓我好看。”
耳邊女人的說話聲很是聒噪,孟元元有些頭疼:“他說什麽?”
聞言,寧氏仔細打量起孟元元來:“你跟嬸兒說實話,賀大人到底找到了沒?孟遵說人淹死在江裏了。”
孟元元眉間一皺,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蒼白一分:“官府都不敢明確的事兒,他敢肯定?”
“那倒是,”寧氏願意站在孟元元這一邊,多少也有賀勘的原因,“孟遵說你手裏有把什麽鑰匙?還騙我過來問你套話,說偷過去給他,舊賬就一筆勾銷。”
“鑰匙?”孟元元認真看去寧氏。
“是真的?”寧氏笑笑,眼中一抹精光,“跟嬸兒說說,是什麽鑰匙?”
孟元元面上平靜,心知寧氏這人就是個墻頭草,保不準就會倒去那邊,眼裏看見的只有利益。這種人交道起來,說起來也容易,便是給點兒小便宜。
“四嬸想知道?”她話語一頓,“到時候別嚇著就好。”
寧氏笑容一僵,不禁就想起官船被劫。心道自己個婦人,萬一知道了掉腦袋的事兒,遂也收起了好奇:“嬸兒說笑呢,就是過來讓你小心,孟遵這兩天有些不對勁兒。”
孟元元點頭。
人都能說出鑰匙的事兒,那還真是太不對勁兒了。孟遵這麽快露頭找鑰匙,那麽珊瑚已經到了那些人手裏?
。
洛江邊,一艘京城而來的官船正停靠在渡頭。
連日雨水,江面上漲,江水渾黃,少有船只在江上往來。官船亦不敢輕易前行,想避過江水最湍急的時候。
不管是船上還是渡頭,有不少的官兵守衛,神情嚴肅,個個威武如雕像,可見這船上的官員非同小可。
便是,由宰相耿行提議,官家親自指派,前往權州督辦市舶司貪腐的中書令梁大人。
梁中書年屆五十,精神爽朗,寒門出身的他,兩袖清風,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官職,百姓擁戴。當今官家更是明言,梁中書乃朝中抵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