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幕客
因聽到了哭聲,有侍衛探頭到堂上看了一眼,又迅速離開,還順手帶上了門。
至於趙衿說的那些話,在旁人聽來是有些不知所雲。
李瑕卻沒有罵她莫名其妙。
因為她確實說對了,他就是感覺到了她的心思並預料到她不會拒絕,才說讓她考慮之類的話。
“好了,別哭了。”
趙衿依舊在哭,哭到動情處肩膀都在顫抖。
李瑕找了找,沒找到手帕,轉頭一看見她自己有,正攥在手裏顧不得擦。他便上前接過她手裏的帕子給她擦了眼淚。
這麽一看,她臉上的皮膚細膩光滑,白裏透紅,一雙眼睛又大又明亮還水汪汪的。
“你哭起來比你平時鬧哄哄的樣子好看。”
“我可去你的吧。”
“別哭了,你身子不好,帶著病灶,莫背過氣去。”
趙衿明明還在哭,偏是被氣得噎了一下,於是背過身去,輕跺了一下腳,道:“我死了你才高興。”
“不會讓你死,藥都給你隨身備著了不是嗎?”
“你偏要氣我,偏要氣我。”
“我本以為換一個方式與你提這事,便如你說的,我能說些好聽的哄哄你。”李瑕道:“但,因要納你趙氏女的身份卻要出言欺騙你這個人,我不忍。”
趙衿其實是沒聽懂這句話的條理在哪,卻因他說話的態度而呆愣了一下,轉過身來,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李瑕拿帕子給她把臉上的淚水擦幹,將手帕又放回她手裏。
“那你……”趙衿低頭看著他的動作,問道:“那你自己其實是……是想……”
“嗯,是想的。”
趙衿有些受驚地擡起頭,須臾,微微臉紅起來。
李瑕見了她的眼神,稍稍有些嘆息。
他覺得自己給她的其實很少,無非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騙她瞞著她,再容她一條性命,這些事毫不費力;她卻是原諒了他這個讓她破家滅國的敵人。
他有時候也有種虛榮,想要讓這個趙宋的公主承認他當皇帝當得比她父親更好,她連他這種虛榮都滿足了。
趙衿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逐漸柔和下來,身上的氣息也不似之前那樣淡漠。
她哭鬧了一場之後,兩個似乎走得更近了些。
“那,那……”趙衿道:“成王敗寇,你要納我,我也不能拒絕啊。”
話還是之前那一句話,但語氣一變,意思便完全不同了。
李瑕看著她,只見她目光含羞,眼角掛著點點淚花,遂也不多說,低頭湊了過去……
……
次日天明。
一杆“宋”字大旗在風中飄揚。
翁應龍站在旗下擡頭看著它出了神。
遠處戰鼓聲大作,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黃公紹走來,道:“怎麽不登望台,直看看戰場情形。”
“不敢看。”翁應龍反問道:“呂文煥豈戰得過張玨?”
黃公紹搖頭,示意並不看好呂文煥,嘴上卻道:“唐軍也不容易,就一支兵馬守三京,一戰接著一戰。先退伯顏,再戰呂文煥。這是一支兵馬當兩三支用了。”
“奈何宋、元之聯盟形如散沙,給了張玨各個擊破的機會。”
“還有一點,呂文煥豈肯死戰?”
“平章公之所以要我們督促呂文煥出兵孟津渡,該是讓呂氏幫助元軍牽制住唐軍主力,給他攻下川蜀爭取更多時間。”
兩人都絕頂聰明,形勢一有變動,馬上便不再關注眼前的得失,將目光落到了更長遠處。
簡單而言,他們不再管呂文煥,轉而開始為賈似道謀劃。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賈似道的幕僚,又不是呂文煥的。
黃公紹地踱了幾步,引著翁應龍回了帳篷,之後才道:“其實有句話我壓在心中很久了……李瑕已逼近燕京,而平章公伐蜀猶進展緩慢,只怕是來不及了?”
“中原地勢平坦,而川蜀有高山激流之險峻,自是李瑕之進展要遠遠快過平章公。”
“那,再拖延還有何用?”黃公紹壓低了聲音,“既難攻下川蜀,眼下又是這形勢,何不勸平章公撤回?”
“激流險灘,豈是想退就能退的?”翁應龍皺起了老臉,道:“李瑕稱了帝,只須顧著戰局就夠了。平章公不同,除了要看戰局如何,還要看臨安朝廷的反應。”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了,賈似道調集了那麽多兵力、花費了那麽多糧草,到頭來無功而返,對其聲望會是個可怕的打擊。
“至少,得攻下重慶府,面上才能說得過去。”
“唉……”
忽然,不遠處響起了喊殺聲。
那聲音就在宋軍大營的營柵附近,驚得兩個謀士倏然變色。
“唐軍襲營了!”
“襲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