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偏師

後套草原,一片不算太大的唐軍營地。

聽到腳步聲,坐在大帳中的楊奔擡起頭看去,見來的是李德輝,遂站起身,勉強從冷峻的臉上擠出一絲假笑。

“先生想好了?有助我破敵之策了?”

李德輝面無表情地走到楊奔面前,也不坐下,就雙手收在袖子裏站在那,以無神的眼神看著他,道:“陛下只命楊元帥牽制河套元軍吧,沒有要求破敵。”

這“元帥”二字指的便是楊奔最新的任命,在李曾伯致仕之後接替其成為寧夏安撫置制使。

也許民生治理方面他依舊不成熟,但在打仗這方面,他已經做好準備成為一路統帥了。

“局勢變了。”楊奔道:“忽必烈已回到開平,張弘範實際接手了河套的元軍,我們西路軍需要做的更多,才能保證北伐的成功。”

李德輝眉頭一揚,一副並不感興趣的模樣。

他是勉為其難才答應投降的,當時李瑕、廉希憲一起勸降他,承諾讓他不違忠義。

如今楊奔出鎮寧夏,李瑕讓他暫時輔佐楊奔,很明顯是為了彌補楊奔在民生治理上的不足。

他似乎還不太習慣從堂堂王相到如今成為一個武夫的麾下書記官的變化,終日無精打采。

不過要開口給建議了,他還是據實以述的。

“甘肅、寧夏本就貧瘠,大戰過後興慶府更是荒蕪,正是考慮這些,陛下方命楊元帥只需牽制。現在楊元帥卻說因元軍河套兵勢增強而要有大作為,豈非謬論?”

楊奔想要反駁,卻爭辯不過這個文人,皺起了眉頭道:“本帥只問你能否拿得出策略?”

“否。”

楊奔不由又是一滯。

李德輝道:“支援西北的各路兵馬已調回,只留下久戰疲憊的寧夏軍,連馬匹也需再養膘,元帥還是不要心氣過高為宜。”

楊奔不悅,目光緊緊看著李德輝。

許久,他卻是點了點頭,道:“也罷,那便談如何牽制元軍吧。”

“好。”

李德輝這才肯坐下,但依舊是那副興致缺缺的欠揍模樣。

楊奔的一雙拳頭握緊,又松開,最後把臉上的假笑擠得更深了些,道:“對了,軍情司已派人去接先生的家眷,先生可以安心留在大唐效忠。”

聽了這句話,李德輝嘆息一聲,眼神終於有了些變化,流露出擔憂與無奈之色。

他五歲時就失去了父親,家境貧寒,母親是挖野菜才好不容易將他養大,因此他為人極為孝順,如今他兵敗投降,留下家人在元境,難免惴惴不安。

但當時若不降,待李瑕北伐功成,也未必保得住家中。

“元帥放心吧,天下大勢,我看得明白,自當為陛下效力。”

李德輝終於作出受楊奔垂詢的模樣。

楊奔問道:“據探馬消息,張弘範近兩月以來一直在河套收攏潰兵。我有意出兵偷襲,給他添些麻煩,礙於糧草,先生可否調度?”

這正是楊奔的弱處、李德輝的長處。

然而,李德輝撚須略略沉吟之後,卻是道:“出兵嗎?以張弘範之謹慎,只怕早有防備。元帥之目的若是給他添些麻煩,與其強攻,不如智取。”

“智取?”

“據我所知,前些時日,軍情司從寧夏軍中調走了幾員蒙古將領?”

楊奔微訝,問道:“你怎麽知道?”

“上個月往涼州調運糧草,與善甫聊過。”

楊奔一時無言以對。

以廉希憲的能力、資歷,他從來都是恭敬喚一聲“廉公”的,偏李德輝占著年紀大又是舊識,每每是這樣直呼廉希憲的字,顯得他才是楊奔的上官。

“據善甫所言,軍情司調派的幾人都是能力出眾的蒙古將領,此番為的是聯絡散落在陰山以北的殘部。”

“廉公這都告訴你了?”楊奔再次驚訝。

楊德輝用那無甚光彩的眼淡淡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說“我比你想像中值得信任”,也不作回答,繼續說起來。

“元帥如今若是再想派小股兵馬渡陰山、繞至元軍後方,必會引起張弘範的警惕,但待聯絡上這支兵馬,到時元帥正面牽制敵軍,由他們偷襲敵軍薄弱之處,則事半而功倍矣。”

楊奔雖不反對這個辦法,卻覺得這都是朝廷早有的布置,而非李德輝的計略。

“智取是一方面,本帥既領兵前來,當與元軍一戰。”

李德輝起身,走到案前,看了眼那張地圖一眼,指了指上面標注的最近的一個元軍據點,問道:“元帥是想攻此地?”

“不錯,叛將楊文安自退出興慶府之後,便據五原城而守……”

“由我去信勸降,如何?”

楊奔不信,道:“當年陛下勸降楊大淵都未能說服他投降,怎可能勸降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