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天子聖明人心在宋

臨安宮寺,錦胭殿。

“官家,王昭儀到了。”

王清惠進殿時,趙禥正與一群美人蹲在毯子上玩彈珠。

他手指一彈,彈珠滾進一個美人的裙底,於是伸手進裙底一摸。

之後,趙禥笑吟吟又喝了口酒,醺醺然依在另一個美人懷裏,這才向王清惠道:“你把朕的玉璽拿出來,給那封聖旨蓋個章。”

王清惠步態嫻淑,走到禦案邊拿起那旨稿看了一眼,問道:“官家答應罷免平章公?”

“太後、皇後、老師都說,是師相把李瑕逼反了,那為了穩住局勢,只好讓師相榮養了。好美人,你覺得呢?”

趙禥的女人極多,其中最有才氣的便是王清惠王昭儀了。

昭儀也是九嬪之一,王清惠在後宮的地位雖不如全皇後、楊淑妃、胡貴嬪,卻很受趙褀信任。

若說趙禥這個皇帝的權力,賈似道拿走了大部分,群臣、太後、皇後拿走了小部分,幾乎是瓜分殆盡。

但他們多少還是出於尊重給趙禥留了一點權力,那這點權力就在王清惠手上。

她過目不忘、博學多才,為趙禥掌管著內廷文書。

歷代像她這種幹政的婦人都是要被文官大罵的,但王清惠少被人罵。

一則她能處置的文書基本已是群臣過目後的,二則她確實才能不錯,比官家親自處置要好。

此時王清惠看完了整封聖旨,略略沉吟,問道:“官家不是說過,不能得罪平章公嗎?”

趙禥道:“對對,可師相好久沒有露面了,皇後說師相自己戴罪在家,是被李瑕嚇得不想當官了,讓他榮養,換老師來處理國事比較好。”

王清惠提起禦筆準備批允這封聖旨。

她目光掃過,有些猶豫起來。

“毋以深宮燕閑有所恣縱,毋以讒諂面諛有所假借,飭躬踐行,明示天下……”

除了罷免賈似道,這封聖旨分明還有些罪己詔的意思。

王清惠也知這是幾個相公為了官家好。

李瑕自立之事,該讓官家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但作為趙禥最信任的人,她還是問道:“官家看了這封聖旨了?”

“沒有啊,不都是美人幫朕看的嗎?”趴在地上的趙禥支起上身,問道:“是不是不妥?朕也覺得怪害怕的。”

“也無太大不妥,幾位相公只是說官家該勤政些,如此才能安撫人心。”

“對啊。”

趙禥忽然驚呼一聲,也不再玩了,焦急道:“要是沒有了師相。朕不就得被這些老夫子管住了嗎?!啊……之前都沒想到。”

這態度轉變來得太突兀,連王清惠也愣住了。

趙禥想到了一出是一出,一腳踢倒了酒壺,任酒水灑在那名貴的地毯上,急忙忙跑到禦案前便搶過聖旨。

“別批了,朕讓太後、皇後給騙了,朕怎麽能沒有師相……”

一聲響,那聖旨已被撕成兩半。

……

“急什麽?哪怕就讓他們罷免了我又有何妨?”

“讓人警惕的是,這次太後、皇後真的站到了那邊。”

“兩個素來無主見的女人,理她們做甚……”

葛嶺別院中,賈似道早便知朝臣們已對他出手。

他根本不急。

李瑕才自立為秦王,再讓朝臣們去承擔縱容叛逆的罪責,早晚是要清算的。

至於被罷免?

臨安的文官到現在還不明白,他賈似道屹立於朝堂,靠的已不僅是聖眷了。

而是從他隨孟珙守京湖,到他閫帥京湖、兩淮,再到他鄂州之戰重造大宋社稷這種種大功中立下的功勞,以及在軍中建立的威望。

除了他賈似道,還有誰能遏制呂家軍這樣的驕兵悍將。

現在看起來像是他要被罷免了,實則是因為他自罪在家以來,一直沒出手過。給人造成了他無心黨爭的假像。

他只是在暫避李瑕鋒芒,等李瑕銳氣過去再起復,來得及。

這日正與翁應龍談及此事,賈似道嘴裏“不急”兩個字才說完,那邊龜鶴莆已匆匆跑來。

“阿郎,宮裏來人了,請阿郎入宮。”

“入宮做甚?”賈似道笑道:“時機未到,我猶戴罪在家。”

“官家說派人轉告阿郎。”龜鶴莆四下一看,壓低了聲音,有些神秘,道:“官家說,求阿郎入宮見他,求阿郎莫再生氣了。”

“哈,我生什麽氣?”

“官家還說,那些人想罷免阿郎,他要把他們全罷免了,只希望阿郎能盡快回朝主政。”

“……”

賈似道也是驚訝,須臾,搖了搖頭,苦笑道:“既然如此,盛情難卻啊。”

這大宋官家如此德性,豈還能指望規勸?

唯有靠他賈似道代天子柄國,才可力挽狂瀾於危難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