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下三濫

萬州。

李瑕坐在驛館中,手裏還拿著一本書在看,一邊聽著輿情司的探子匯報情況。

“當日,我們在絳園附近打探之後,回到曲江巷,聚在據點議事,恰被江陵府的人包圍,附近所有外鄉人俱被拿下,六十余外鄉人被審問之後,其中,輿情司二十七人全數被俘……”

李瑕合上手裏的書,眼神凝重不少,道:“姜飯呢?”

“姜司使與我還有兩個兄弟,避進江陵府的學正王沂孫家中,騙王沂孫說是外地來的商販,被秦九韶迫害,請他庇護。王沂孫信了,將姜司使藏於家中。”

“姜飯怎不先撤回來?”

“司使說,秦九韶到江陵不過兩月,官民皆憎恨他貪暴,想留下試試能否借此來對付他,求郡王再給一次機會。”

李瑕道:“知道了,你先去歇息,明日我再派人隨你往江陵。”

他手裏拿的是一本《數書九章》,這書看起來像是一本數學書。

但數學只是其中一章而已,大衍、天時、田域、測望、賦役、錢谷、營建、軍旅、市物,秦九韶還自序了其十年軍旅生涯。

這家夥好像只是個算學大家,但其實,作武將時也比當世大部分武將強,作謀士時也比當世大部分謀士強。

只派姜飯過去,確實是小瞧他了……

……

那探子走後,李瑕想了想,請幕府屬官們前來商議。

他並不避諱這次的失敗,道:“我派去江陵搗毀偽券的人手,被秦九韶反手端掉了……”

李冶並不詫異,重重哼了一聲。

“老夫早便說了,此乃治標之策,便是不讓宋國在江陵府偽造券引,宋國猶可在江寧、臨安等地偽造了券引運來,還可派人一一找過去?!防偽方是根本!”

“敬齋公所言甚是。”

“奈何郡王不聽!”李冶道:“若是治下之地有不法之徒偽造,自該以雷霆之勢掃蕩。然荊湖之地,郡王毫無根基,冒然派人前去,如何不栽跟頭?”

“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李冶方才消氣,撫須沉思片刻,提了建議。

“遣商旅再往江陵府一趟,將人贖買回來便是。”

“贖買回來?”嚴雲雲很是詫異。

李瑕則明白李冶這話裏的意思。

這次,是不可能像取重慶時一樣,繼續將手伸到江陵去了。

重慶本就是李瑕治下,當時對付馬千是師出有名。江陵不同,李瑕若管江陵的事,不動武,荊湖官員必不理會他。

若動武,相當於與宋廷開戰。派小股人手過去,已經被秦九韶端掉了。

而若派大股兵力……沒有水師,打不了。

在川西,李瑕能以少量騎兵一以敵五擊敗馬千的步兵。反過來,在江陵那種地形下,宋廷的水師能把李瑕打得找不著北。

本來也沒有開戰的打算。

明面上不能以郡王的名義勒令江陵府放人,暗地裏派去的人又被擒下了,且不打算動兵,那把人贖回來確實是最穩當的辦法。

“依敬齋公所言吧。”李瑕向嚴雲雲道:“先去把我們的人贖回來再說。”

“可,江陵府能答應嗎?”

……

“哈哈哈!好,答應你們便是!”

絳園,秦九韶隨手拿起一串銅錢看了看,丟回箱子裏,道:“回去告訴你們背後的主事者,再敢派人來偷雞摸狗,只怕要贖得傾家蕩產。對了,你們藏在城外的火器、軍械,我也笑納了,哈哈……”

他揮了揮手,吩咐手下人去放了那些俘虜,押送上船,隨那來贖人的商賈回重慶府。

做完這些,秦九韶往榻上一躺,披上一件狐裘,頗為愜意。

可惜,沒多久於德生又跑來聒噪。

“你怎麽能放了那些細作?!”

“於先生也是平章公府上領祿米的幕僚,該能想明白才對。”

“我想不明白!”

秦九韶這才耐著性子解釋道:“平章公又不打算逼李逆現在造反,殺他幾個人何益?我等奉命前來,為的是李逆私下籌幣之事。”

“李逆再派人來又如何?!”

“這裏是江陵府,我等藏身於堅城高墻、重重護衛之中,再派人來又如何?除非李逆親率三萬水師南下,能奈我何?來一個我捉一個。”

“那也無捉了又放的道理!”

“怎就是‘放’了?是‘贖’啊,我的於先生……”

於德生大怒,叱道:“你見錢眼開到這地步!”

“唉,於先生怎就不明白?”

秦九韶隨手拿起案邊的紙晃了晃,又道:“看到了嗎?解出這背後的防偽數字,我即可擠兌川陜券引,足矣。故而李逆狗急跳墻,派人來殺我。殺不掉我,哈,那便是了。”

“你解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