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攀比

西湖,半閑堂。

廖瑩中走過小徑,看了眼庭院。

猶記官任平章之前,賈似道還常常擁著姬妾在此間玩樂,趴在地上鬥蛐蛐、賭博,大呼小叫,好不熱鬧。

一恍神,那些美人的身影已不見了,賈似道那汪洋恣溢的不羈笑容也不見了。

只有滿庭花木還在默默盛開,顯得如此寂靜……

進到中堂,那“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牌匾已被取下,擱在一邊,像是還未想好要換成什麽別的牌匾。

“平章公?”

廖瑩中轉過屏風,見賈似道躺在涼椅上,額上還覆著一塊沾濕的方巾。

他不由一驚,問道:“平章公這是病了?”

“病死我才好。”

賈似道以往精力旺盛,處理朝政之後繼續走雞鬥狗、夜夜笙歌,亦不覺累。

近來不行了,不過一場小朝會,回來之後已怏怏不振。

但他倒也沒甚大病,無非是心裏不痛快,還是支起身來,道:“說事吧。”

“呂文德又傳信來了,稱高達常在私下裏辱罵平章公。”

賈似道翻了個白眼,隨手將方巾往地上一擲,道:“襄陽是防備漢中的重鎮,離了高達,還守得住李瑕嗎?”

廖瑩中從袖子裏掏了信遞上去。

賈似道擺手表示不看。

廖瑩中遂道:“呂文德言,以呂文煥之能,足可守襄陽。”

“調高達為淮西安撫副使、兼知廬州。”賈似道都不必詢問,對地方上何處有要職空缺心如明鏡,隨口便做了安排。

“是,另有一事是,我們已偽造出了川陜的鹽券。”

廖瑩中說著,又從袖子裏掏出兩張鹽券遞過去。

就這小小一張交引,從紙張墨料到工藝印法樣樣仔細琢磨,花了一個多月,終於是有了成果。

“請平章公過目,其實這字裏還帶了一層暗紋,肉眼看不出來,須對著光。”

賈似道擡起兩張鹽券於日光下仔細看了看,只見竟連那藏在墨印中的隱約花紋都一模一樣。

“群玉不愧是刊書大家,這下面的圖案可看破了?”

廖瑩中道:“該是數字,每張券引各有編號,於德生在成都時曾見人用過,我們便改了幾個數字。”

這券引畢竟還只是小事,問題在於藏在券引背後李瑕那叛逆之心,賈似道有心平叛,卻不敢再起戰火,只能如此小打小鬧地應對,心中不免氣悶。

因為朝堂不寧、國庫空竭,民生凋敝的種種問題還未解決。

“我們的金銀關子與李瑕的券引不同……”

話到一半,賈似道回過頭,見龜鶴莆已站在堂外。

每次都是這樣,才想談談正事,總會有各種瑣事來打攪。

“說吧。”

“稟阿郎,去歙縣的人已回來了,事已辦妥當。”龜鶴莆稟報過,又補了一句,“神不知,鬼不覺。”

……

瑞國長公主府。

趙衿獨自坐在閻容曾住過的道觀裏,趴在桌案上。

只剩一只貓還蜷縮在她身邊。

“長公主。”有侍婢匆匆上前,稟告道:“任梅像是真不見了,奴婢找遍了府裏都沒看到她。”

趙衿支起身來,轉過頭,眼睛裏更添悲傷,喃喃道:“她武藝那般高,怎就沒了呢?”

“奴婢不知,只聽人說她昨夜出府後便再沒回來……”

趙衿張了張嘴,心裏已明白過來。

任梅便是她派去歙縣見程元鳳的女侍衛,如今不見了,還能去哪?

“我想去見見舅舅,備轎吧。”

“是。”

然而那婢女才轉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稟報道:“長公主,平章公來了。”

……

偌大的鞠場顯得十分空曠。

趙衿隨意地坐在台階上,指了指遠處的鞠場,道:“我五歲那年,爹爹叫她們隨身護衛我,其實哪有遇到危險啊,她們就是陪我玩的。任梅蹴鞠蹴得好,也會鬥蛐蛐,她還與舅舅鬥過蛐蛐,每次我見過舅舅她都說‘賈相為人最大方了,總賞我們東西’,她一直很崇敬舅舅的……”

賈似道撓著下巴,道:“我沒殺她,只是把她送走了。”

“那程相公呢?”

“死了。我不想騙你,所以,你的侍衛還活著,這是真的。”

“我也分不清舅舅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這事就到此為止吧。”賈似道嘆息一聲,道:“我不該告訴你真相……”

“真就到此為止了嗎?”

“程元鳳臨死前說了,他將先帝之事告知你,是為了逼迫我。其他官員並不知道真相,他也不敢揭開,只告訴他們已到了罷黜我的時候。總之,我們不要再提,不會有人知道。”

“可是爹爹……”

“王翠不是入蜀了嗎?只要她能殺了李瑕,我們已無愧於先帝。是你報的仇,你已盡了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