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爭吵

李瑕在淩霄城住了一夜。

他知道易士英有君子之風、愛才之心,不會真拿他這個口無遮攔的年輕人如何。因此他十分坦然……

次日兩人再見面,易士英看李瑕從容自處的模樣,便知李瑕並無反省,不由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易守臣莫憂,昨日確是我心急了。這樣吧,五尺道是疏是堵,我請奏朝廷,由朝廷決議,如何?”

“唉,好吧。”

李瑕指了指疊好的被褥,道:“昨夜易守臣將這住所讓於我……”

“非是讓於你。”易士英道:“老夫本要去兵營值宿。”

“總之這份厚待,小子深謝。”李瑕行了一禮。

說來,賈似道請李瑕到鳳園奢華招待,也未得到如此禮謝。

易士英也歇了怒火,板著臉道:“朝廷自有章程,仗如何打須遁例而為。你自詡才高,卻不可事事依你的主意,可明白?”

李瑕道:“我認為被動防守終是不妥,因此有些激動了。”

“年輕人棱角太鋒利,是禍非福。”

“謝守臣提點。”

易士英無權羈留李瑕,得了個台階,不再說什麽“想明白了再放你下山”,瞪了他一眼,遞過手中的兩冊兵書。

“我看,該給你些修身養性之書才是……下次來領罷了。”

李瑕笑了笑,伸手接過。

一本是《唐太宗李衛公問對》,另一本是《武經總要》,皆是易士英的手抄本,書的內容都不多,卻有許多感悟寫在上面……

“如此厚禮,小子惶恐。”

“該惶恐的時候不惶恐。”易士英低罵一聲,輕笑之後又板起臉,喝道:“祝成!送李知縣下山……”

……

李瑕一路穿過校場,在城門處見到姜飯。

“知縣。”

“到哪滾了一身泥?”

姜飯不敢隱瞞,低聲道:“也沒什麽,就……打了一架。”

“嗯?”

“有個長寧軍校官看到小人,和同伴小聲嘀咕‘怎有個殘廢’,小人耳尖聽到了,跟他拌了幾句就打起來了。”

祝成一聽,臉色便沉下來,怒道:“哪個狗娘養的?!”

“祝將軍莫急。”姜飯忙道:“他一開始不知道小人是慶符軍,打過了之後,便說要置酒賠罪咧。”

李瑕問道:“這山上有酒?”

“那沒有,他給小人打了個欠條。”

祝成道:“給我看看。”

姜飯一只手掏了一會,掏出一塊皺巴巴的樹皮。

祝成看了,眉頭便擰起來,只見上面只刻了個酒壺的圖案,也沒簽押,實在看不出是麾下哪個混賬。

“姓甚名誰也沒寫?”

姜飯顯然不打算出賣對方,賠笑著收回了那塊樹皮,道:“小人也不知他姓名。”

祝成啐了一口,道:“吃了慶符的糧,打慶符的人,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待我找到了抽他幾鞭子。”

“無妨,不打不相識。”

李瑕見姜飯對那長寧軍校將頗為回護,心知沒起什麽大沖突,小打小鬧而已。

“他們能交朋友亦是好事,望往後兩軍能親如兄弟。”

祝成暗想姜飯也是傻的,收了個白條,嘴上卻是笑著應道:“定會親如兄弟,李知縣的為人真是沒得說了。”

幾人緩緩出了城門,祝成執意要送李瑕下山,說是將命在身,不容推拒。

山路狹窄,也只能一前一後走著聊天。

“前幾日我從東面路過,見長寧軍似在與僰民作戰?”

“不是甚大戰,如今主要是以招撫為主,免得這些西南夷投了蒙古。但這些僰人啊,囂張得很。易將軍看僅僅招撫不行,只好拉攏分化,滅了幾個小部族,殺雞儆猴,才讓幾個大部落肯坐下來好好談。”

李瑕道:“我到蜀南一年來,聽聞僰人源遠流長,與漢民共居千年,事農耕,被稱為‘諸夷中最賢者’?”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了,易將軍說是諸葛丞相那時候了。”祝成道:“到了我大宋朝,僰人都不知叛亂過多少次了。”

他擡手一指遠方的群山。

“李知縣你看那邊,那就是僰王山,山上有九絲城,真宗朝時,鬥婆、鬥望、鬥郎先後起兵反宋,打了兩百年,直到政和五年輪縛大囤之戰,平定了十余萬僰人叛亂,遂有我長寧軍建於此地,鎮守一方,為的就是防僰人再叛。”

李瑕點點頭,認為沖突兩百余年,宋朝對待僰民的策略或許是有些問題。

“長寧軍中,有會說僰語之人嗎?”

祝成想了想,道:“有幾個僰人俘虜。”

“可否借調給我?”

“自是可以,過幾日我帶兵到慶符縣合練,到時帶上給李知縣。”

“多謝祝將軍了。”

“多大點事?李知縣對僰人感興趣我就多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