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轉變

雁兒本是貪睡的年紀,這日卻是起了大早,抱著個小布包,帶著幾個婢子跑到前院召來許許多多仆役,把一串串錢幣發出去。

“記住,有消息要馬上來報給我。”

“雁兒姑娘,別院已經有消息咧,昨夜楊知事一家已收拾妥當,正在套馬車……”

“他們用過飯啟程嗎?”

“這小人就不知咧……”

“去問問別院的廚子,這串錢你先拿著,快去快去。那個……門房看到有人來拜訪了嗎?”

“沒有,小人這就去候著……”

雁兒要問的太多,她也記不住,於是拿出一張小紙條看了兩眼,繼續打聽起各種消息來。

“西院的花匠是哪個……太寧先生到公房了嗎?”

“還沒有,太寧先生的小孫兒把墨水潑到什麽名畫上了,先生正在教訓孫兒,哭得厲害咧。”

“江漢先生呢?何時去送楊知事?”

“江漢先生累病了,才起,該是一會還要過去……”

“好吧,把那誰……哦,煎藥的董婆婆,把董婆找來……還是我去吧,鳳兒,你在這等消息,我去把董婆帶給大姐兒。”

這小婢子平素懶散的很,近來做這些事竟是非常有幹勁,提著裙子便跑得飛快,風風火火的樣子……

……

客院當中,敬鉉還在罵敬侃。

他平日裏最疼這個小孫兒,但今日被汙掉的畫作本是要帶去送給元好問的,難免生氣。

敬鉉與元好問同榜,金國興定四年進士及第,私交甚篤。

若金國不亡,也許以後兩人也會有政見不合的機會。但不等他們在官場上施展才華,已是破國滅家。

兩個同年一起成了遺民,交情更深。

看著手中的畫,敬鉉罵著罵著卻漸漸走了神,想到了金國皇室被蒙古趕盡殺絕、必無復國的可能,想到如今故友凋零……只覺活得也太苦澀了些。

“我這一代人呐,苟活於世……”

敬鉉喃喃著,丟下懵懂無知的孫子,邁出了小院子,只見掃地的仆役正在探頭探腦地向這邊看來。

敬鉉緩緩招了招手,道:“不必探了,老夫告訴你罷了……今日老夫確實要會客。”

“先生,小人……小人……”

那掃地的仆役極為惶恐,嚇得臉無血色。

“去吧,領點賞錢。”

敬鉉邁步便走,一邊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於嗟女兮,無與士耽……”

許多事他看得分明,但除了這句感慨,並不多說什麽,畢竟是東主家的內宅之事。

一路到公房,只稍坐了一會,果然有人上前稟道:“太寧先生,有客來拜訪。”

“去把五郎也請來吧……”

……

“太素坐……老夫還以為李瑕會親自過來。看來他無此膽魄,讓人失望啊。”

白樸不敢回應,作了一個揖,在椅子上坐下。

敬鉉問道:“你昨夜見到李瑕了?”

白樸道:“今早見了,他看到城內停止了搜捕,才來見我。”

“依他的條件,楊果馬上便動身了。”

“是,李瑕也說敬公守信。請打開城門,他再去一趟開封,安排他的人撤出劉家。”

敬鉉道:“放他出了城,他不遵守承諾又如何?”

“張家快馬傳信,兩日內便可讓阿藍答兒在劉家找到史樟,彼時楊公才到壽州。對雙方都穩妥。”

“就這般安排吧,半個時辰後我們會打開北城門。”

“是。”

公事談完,白樸又說起私事,恭敬問道:“不知可否放晚輩出城?晚輩還需趕回獲鹿寓舍。”

敬鉉道:“太素且等兩日,待此間事了,老夫與你一道去見裕之。”

“謝敬公。”

“你若再見到李瑕,告訴他,老夫想與他談談……些許私事,何時何地可由他來定。”

“晚輩一定照辦,但只怕李瑕不會再來見晚輩。”

……

張弘道自始至終坐在那捧著湯藥喝著,一言不發。

待白樸離開,敬鉉道:“今晨李瑕見了白樸,五郎若派人盯著,可捉得到他?”

“捉不到,只這兩句話,丟張紙條亦可。李瑕之所以還讓白樸傳話,無非是試探我們的誠意罷了。”

“半個時辰後李瑕會從北門出城,五郎可要暗中派人捉捕?”

張弘道搖了搖頭,道:“到開封傳話亦是小事,李瑕隨意派個人去即可。之所以這般說,依舊是在試探。李瑕必還留在亳州城內,觀察我們是否派了人手。”

“是啊,往常以為此子做事大膽,如今看來竟是謹慎非常。”

“他比之前不同了。”張弘道嘆道:“去歲還只會殺人,如今已會權衡利弊、聯絡各方勢力……也更惜命。”

“他進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