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嚇唬

堂上,嚴雲雲還在哭哭啼啼地訴說著遭遇。

事情也簡單,今夜張世卓本是要隨父兄赴宴,推托身體不適,確實就是為了找嚴雲雲,結果死在了她屋裏。

袁家諸多仆婢的證詞也證明了這點。

比如幾個與嚴雲雲同住的婢子一口咬定張世卓支開她們,且一臉色眯眯的。

仵作端著燭火,仔細辨認過張士卓脖子上的傷,又端詳了其下體。

醜態畢露,眾口爍金,也無甚好說的了。

“縣令,張二郎確是被簪子刺死,渾身無其它傷口……也確是要對嚴行首做那事……”

隨著仵作這句話,嚴雲雲又是“嗚”地哭了出來,擡起手,露出一只皓腕,白皙的肌膚上是兩道深深的扼痕。

“嗚嗚……他扼住奴家,好用力……好用力……”

江春心神一蕩,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目光瞥了一眼房言楷、李瑕,暗道這兩個下官好有定力,這還能目不斜視?

“不,他們一定是裝的,一定是。”他心想。

……

房言楷坐在那,臉色有些難看。

他當然知道李瑕敢主張查清楚,張世卓肯定是做了那些事,但還是想搏一搏。

蔣焴穿過大堂,走到他身後,附耳道:“東翁,查清楚了,張家大娘子楊氏、嫡孫張代焞,已被李非瑜以‘保護’之名帶走了。”

房言楷瞥了劉金鎖一眼,目光又落在李瑕身上,心道自己又慢了一步。

他本想讓伍昂做這件事,但伍昂今夜一直沒過來。

有些事,窺一斑而見全豹,縣裏的人心向背他自然看得出來。

不是他拿不出十幾貫小錢來收買誰。而是李瑕動作太快,且已拿出數千貫撫恤、賞賜,那根本就不是十幾貫的事了。

而這次李瑕若暗奪了張家的家財,往後誰還聽他房言楷的?

另外,縣裏大半的良田都歸張家所有,若被李瑕控制了;再加上縣令也與李瑕達成默契,還要他這個主簿做什麽?

看似一樁小案,卻事關江春離任之後,由誰來掌權慶符縣……

……

江春向嚴雲雲喝問了一句,道:“這麽說,你承認是你殺了張世卓?”

“縣令……嗚嗚……確實是奴家失手刺死了他……”

江春道:“真認罪了?不怕本縣判你殺人之罪?”

李瑕開口道:“江縣令,判殺人不妥吧?嚴雲雲若不殺張世卓,難道任其強汙不成?”

“縣尉所言有理。”江春撚須笑著,輕聲道:“不過,這是本縣的查案問話之法,唬一唬她,勿慮,勿慮。”

李瑕道:“我認為嚴雲雲無罪。”

房言楷已看不下去,只覺江春為討好李瑕,連縣令的威儀都不要。

本是威懾問案的方法,這般只說出來還有何用?

簡直是明目張膽地勾結。

他咳了咳,站起身來。

“確該判殺人罪,依律,當以‘戲殺’罪論,而以娼妓之身毆殺情夫,罪加一等,當流三千裏。嚴雲雲,你真認罪?!”

這最後一聲厲喝,嚴雲雲駭了一跳。

但她才擡起頭,只見李瑕那筆挺頎長的身影已擋在了她與房言楷之間。

“房主簿這話是什麽意思?”

“張世卓強汙一個娼妓?此事太蹊蹺,未必不是此二人……嬉戲之時,嚴雲雲失手殺了他。”

劉金鎖大聲道:“房主簿,這‘嬉戲’是甚個意思?小人不明白。”

房言楷微慍,轉頭看向江春,意思是這粗漢如此咆哮公堂,你不管?

江春真就不管,事不關己的樣子。

蔣焴走到堂中,道:“此事明顯,這娼妓並非拒奸殺人,而是戲殺,該判。”

李瑕道:“她不是娼妓,她自贖了。”

嚴雲雲微眯著眼,看著李瑕的背,道:“奴家以往便不是官妓,乃私妓,是良籍。”

蔣焴道:“那也是風塵女子,一個舉止輕浮的娼妓,李縣尉卻說她為保‘清白’,刺殺了張世卓,豈不貽笑大方?”

“我說過,她已不是娼妓了。”李瑕道,“何況,哪怕是娼妓,便該受人強汙而不得反抗不成?”

蔣焴道:“明眼人皆知此女輕浮,張世卓還付不起嫖資不成?”

韓祈安上前幾步,道:“蔣先生未免以貌其人了吧,便因嚴雲雲曾墜風塵?她能攢錢自贖,可見其高潔。”

“高潔?可笑至極。”蔣焴道:“她與張世卓嬉戲而致其死,更有可能。”

韓祈安道:“腕上的扼傷已能說明,是張世卓用強。”

“那也是殺人!”蔣焴心知眼下是要先嚇住嚴雲雲,喝道:“殺人如何能無罪?!”

“拒奸殺人,應予免罪,此有先例。紹熙三年冬,簡州有陶德吉者,涎其弟婦丁氏美貌,一日,趁其弟德麟因事未返。德吉入丁氏房中非禮,不料反為丁氏所殺。州衙悉心研判,得其實,判丁氏無罪,判詞‘確系因拒奸殺人,情急自救,遂至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