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易士英

李瑕出了小倉庫,姜飯低聲問道:“縣尉,這就放過他了?都已經結了仇。”

“不急。”

這次,李瑕卻是轉向摟虎,道:“你與那些寨兵聯絡一下,送些錢給他們。”

摟虎這人則不問那麽多,直接應下。

三人轉回住處,鮑三起身道:“縣尉,方才易指揮派人過來看你在不在。”

李瑕想起易士英說過晚間得空再聊聊。

他又往城樓上去。

一路走去,只見城頭上守備森嚴,終於有了要塞的樣子。

可惜,蒙軍已經退了。

李瑕才走到城樓,一名易士英身邊的親兵下來。

“李縣尉,正要去看看你在不在,請吧,將軍要見你。”

“勞吳兄又跑一趟了。”

“縣尉不必客氣……”

易士英就坐在城樓指揮台上,倚著那大鼓,趁著月光與燭光在看書。

“非瑜來了,坐吧。”

“謝易將軍。”

易士英放下手中的書,揉了揉眼,道:“看來,是沒機會重創阿術這支探馬赤軍了。”

李瑕應道:“他這種打法挺討厭的。”

“也莫小瞧了他。”易士英道,“或許,你我一走神,他又殺個回馬槍。當然,你明日便要回慶符了。”

“是。晚輩畢竟是慶符縣尉,不宜呆太久。”

“你方才見了鄔通?莫與此子交往太深。”

李瑕一愣。

易士英的臉隱在黑暗中,讓人看不見他在想什麽。

“不久前,蒲帥來信,提及過你,也提了你北上所做所為。”

“晚輩惶恐。”李瑕道。

但他還是很平靜,一點都不惶恐,謙虛而已。

易士英沉吟著,有些話似不知如何說,沉吟道:“可知劉整劉武仲?”

“聽說過,十二驍勇破信陽?”

“不錯,劉武仲本是北人,金滅後南投,立下大功。”易士英道:“其人天生傲骨,心性與你酷似。”

李瑕道:“不敢當,晚輩比不得‘賽存孝’。”

這“賽存孝”是劉整的名號,將其與五代時十八騎破洛陽的名將李存孝相比。

“可知趙忠肅公如何評價他的?”

李瑕道:“晚輩不知趙忠肅公是何人。”

“趙癸趙相公之父,忠肅公嘗對癸言‘劉整才氣橫溢,汝輩不能用,宜殺之,勿留為異日患’,幸而,趙相公未聽。”

易士英話到這裏,嘆息一聲,又道:“現今,劉武仲在京湖李帥麾下為將,蒲帥也曾於李帥麾下為將……你與劉武仲處境相似,今夜與你談論此事,只為告訴你,臨安行在或有人不信任你。但天下間,總有人知你功勞,欣賞你,保全你。”

李瑕沉默了良久。

臨安城之事,他一直沒怎麽想,但對廟堂的最初印象還是那無休止的傾軋。

確實難得聽到有人這麽說。

算是對他北上所做之事的……遲來的認同。

“晚輩謝易將軍。”

易士英道:“你從黨爭泥潭中脫身,既赴川蜀,往後少與奸黨來往罷。”

李瑕道:“忠奸之事,晚輩不敢斷言。”

易士英微微苦笑,道:“你雖年少,但為人穩重……唯戒備心重,不輕易信任人呐。”

“是。”

“你有委屈,但莫讓那些朝中苟且之事磨了大丈夫報國熱忱,可明白?”

“是。”

李瑕回答得簡短,並不與易士英交心。

宋從來不缺忠臣良將,哪怕是嶽飛死於“莫須有”,依然多得是人想當嶽飛,但他李瑕不想當。

志不同,多說無益。

易士英也沉默了一會。

他想了想,又道:“張實與兀良合台一戰,你如何看?”

“晚輩所知有限,不好判斷。”

易士英道:“此戰,蒲帥十分憂慮,他受任於臨戰之際,未及約束諸將。張實是大將不假,但不熟水戰……擅自出兵,蒲帥也攔不住他。”

李瑕問道:“會敗?”

“自是希望張實能勝,不過……蒲帥已命長寧軍早做準備,蜀南兵力不足,你回慶符縣之後,加強守備。”

“謝易將軍提醒,晚輩一定小心。”

李瑕明白,易士英能做出這樣的提醒不容易,這不該是一般小縣尉能聽的軍機。

“此事你心裏有數即可,不可與旁人言,以免亂了人心。”易士英又鄭重交代道。

“是,必緘口不言。”

“你也莫誤會了,蒲帥、張實,皆忠義、皆知兵,只是……未及磨合而已。”

李瑕明白這“未及磨合”四字的的言外之意。

這大宋的官僚體系就是這樣,傾軋爭權不休,管你是忠是奸、是賢是愚,都會被卷進來。

他覺得再應些場面話不太好,遂開口說了些自己的看法。

“晚輩並未誤會蒲帥、張都統,說句不當說的話,大宋上至廟堂、下至鄉縣,職責冗雜,相互制衡,黨爭影響深遠,晚輩亦有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