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是你要死了。

陳展星一回來就見到錢進的狼狽相,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敲了錢進一記:“別哭了。”

錢進嗚咽:“我喜歡的一個女人,至今下落不明。”亂世裏的下落不明,兇多極少。

“節哀。”

“當我得知消息,全身沒了重量,心裏穿了一個大洞,我要多久才能補上這一個洞?”

“或許一天,或許一年,三年,五年。人的情感無法戰勝時間,你繼續活著,傷口自然愈合。”

“陳哥,你沒痛過吧?說得這麽輕松。”

“我見過生離死別的愛情。”陳展星說,“那個男人死了,我以為她痛苦到崩潰。可是男人死的第一天,她就開始收集證據,為自己討公道,可惜幸運不是站在她這邊,她唯有以惡制惡,一條黑路走到底。憑她的愛情,她心底的洞口不比你的小,但她堅持下來了。”並且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對他痛下殺手。

她?他?錢進以為陳展星講述的是他自己的故事。人不都這樣,把自己的過去轉成第三者視角,故作堅強。錢進止住哭泣:“陳哥,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陳展星一笑:“你覺得呢?”

他渴望陸姩,是欲/念,是征服,是著迷。無關愛情,這是男人對美色的本能。

下午,管監婆子站在織造房門外,沖陸姩甩了甩頭,示意出來。

陸姩跟著到了墻角邊。

管監婆子說:“今天有個張巡捕過來,給你送了兩箱衣服。”

陸姩愣了一下。

“當然了,你是不能一下子把兩個箱子領走的,東西放在我的房中,你過來挑幾件就走。”管監婆子強調,“你是萬萬不能將兩個箱子領走的。”

陸姩聽出意思了,她不能領走的,就是給管監婆子了。

兩個箱子擺在管監婆子的房門口。

“這是西洋貨吧。”管監婆子用手指勾起一個裝有內衣的袋子,“對方很體貼啊。”

有一個彭長官,又來一個張巡捕。管監婆子不得不對陸姩刮目相看。“對了,張巡捕交代,這是新年禮物。”

“謝謝婆婆。”陸姩在其中挑了裏裏外外各兩套,至於其他的,管監婆子不讓拿。

陸姩退出來了。

上次見面時,張均能只字不提衣服的事。想想也是,他是巡捕,只能暗中關心她。他的貼心令她動容。她織了兩條圍巾,一條給自己,一條給李黛。她準備為張均能再織一條圍巾。

陸姩抱著衣服回去。

馬水蓉瞥過來。

那天,二人對峙以後各自冷臉,倒也相安無事。不過,眼見陸姩沒有下一步動作,馬水蓉又暴露本性了:“聽說狐狸精今天還釣上了一個巡捕。”

陸姩毫不客氣:“管管你的嘴巴。禍從口出,哪一天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馬水蓉嗤聲:“你以為你講講東五山的樹,我就怕你?要玩心機,我不輸人呢。你平時裝得跟什麽似的,把男朋友的照片藏到枕頭下,白天卻跟一個二個男人眉來眼去。我真替你害臊。”

陸姩冷下臉:“你要是再敢說我男朋友半句閑話,我讓你永遠留在東五山當肥料。我說到,一定做到。”

眼前的陸姩像是換了一個人。真正的殺氣是收不住的。馬水蓉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陸姩挽了挽剩下的毛線,開始織第三條圍巾。

食堂裏幾天沒有報紙了,說是外面在過年,無人送。

除了張均能,其實還有一個人可以問。那人與彭安可是關系親密。

年後,重新安排上工時間,陳展星和陸姩的見面比之前提前半個月。

過了新年,陸姩穿的和之前不一樣,裹得嚴實,別說雪白風光。就連脖子也圍了一條圍巾,圍巾包了好幾層,襯得她的臉蛋嬌小可愛。

“可愛”是陳展星的形容。

其實陸姩滿臉浮著冰渣子,層層凝固。

陳展星挑眉:“今天天氣很冷?”他倒想知道彭安買了什麽樣的內衣。

陸姩抱起手:“有彭安的消息嗎?”金長明一直沒來。

彭安昏迷這麽多天,好像希望不大了。

陳展星還說著風涼話:“也許已經與世長辭。”

“你沒有去探望他嗎?你們陳家財大氣粗,能申請外出吧?”

“我回家吃團圓飯而已。我很驚訝,你竟然問起彭安。”她只對復仇感興趣,彭安不是她的目標。

“不然呢?”陸姩笑了一下,“你以為我會因為你而遷怒彭安?”

陳展星也笑:“你不了解彭安。”彭安做事大多是為了有趣,沒有女人能夠征服他。

大學時代,陳展星費盡心機,逼著彭安沉溺女色,皆以失敗告終。“男人至死是少年”就是彭安的未來——他到老也是一個處男。他是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視美色如糞土。不過金錢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