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昨晚的事情被默契地隱瞞了下來。

姜肆踩著雨水回到住處的時候,心裏仍舊盤桓著薛準的那個笑容,幹凈的、溫和的,沒有一絲勉強和不願,就好像只要她張口,不論是什麽要求,他都會全力以赴一樣。

哪怕有傘,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大半,她幹脆收拾了一下自己。

薛準叫人給她送了熱水。

理由也很充分,這一趟出去的人都能洗個熱水澡,天兒太冷,容易風寒,洗個熱水澡,一人灌幾碗姜湯。

人人都有,肯定也不會落下她。

姜肆把自己泡在浴桶裏,看著水面愣神。

她發覺,自從和薛準見了面,她就總是在愣神,因為對於她來說,這段時間所了解到的每一件事情,都出乎她的意料。

關於薛準的愛,和自己的未來。

她並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她只是比起旁人更加清醒,也更加理智,在過去的日子裏,她的這種清醒和理智在過去讓她無數次選擇了正確的道路,哪怕最後的結局是被毒死,她也並不覺得自己的路走錯了,只能說是棋差一著。

她信賴自己,包括自己下意識的反應。

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告訴她自己,一定要遠離薛準,遠離這個宮廷。

如果她真的鐵石心腸,她這會兒已經在宮外了。

可是她沒有。

她對薛準並非全無真心。

她仔細想了想,沒有一個人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冷下心腸,幾乎一點都不在意,薛準幾乎要將他的一腔心肺都掏出來給她看。

如果對著那樣濃烈的感情她仍舊無動於衷,那她一定是有什麽病。

情感缺失,或者別的什麽。

她確實在意薛準,只是這份在意並不足以使她放棄自己的選擇,等到今天過後,她會去找薛準,然後選擇離開這裏,到宮外去。

做一些小生意,或者別的什麽都行。

總比現在這樣不明不白留在宮裏好。

想明白以後,她沉進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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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都做好了離開的準備,結果老天和她開了個玩笑,第二天起來她就病了。

鼻子酸得仿佛被人捏著埋在鼻煙壺口使勁嗅聞,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力氣。

昨晚上分明喝了兩碗姜茶,不應該生病才對。

姜肆窩在被子裏,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剛要找人去幫她告假,門就被急急推開。

薛準闖進來,動作很急,卻在見到躺在被窩裏的姜肆的瞬間放輕了手裏的動作。

他輕輕掩上門,又把窗戶都關得嚴實緊密,才走到床邊,默默地看向她。

這場風寒來勢洶洶,昨天下了那樣大的雨,今天還沒停,哪怕提前預防過,仍舊病倒了一大片人。

姜肆窩在床上,臉色通紅,額角悶出汗跡,聽見動靜,略微探出頭。

她發燒了,燒得眼睛濕潤潤的。

這一點濕潤看在薛準的眼裏就變成了委屈可憐。

他心口一窒。

姜肆燒得眼前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模糊的光影,良久,一雙微涼的手探上了她的額頭。

冰冰涼涼的觸感,在滾燙的額間,是讓人忍不住靠近的愜意。

姜肆忍不住貼緊他的手:“熱……”

細細的呢喃,急促又軟弱。

薛準的手刷一下縮了回去。

他背過身,臉色陰晴不定,一雙手被掩藏在寬袖之下,顫動不已。

半晌,他才說:“我去幫你叫太醫。”

他落荒而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緣故,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姜肆,可在伸手觸碰到她的額頭時,他居然會生出微妙的情緒——像是在背叛一般。

人是姜肆,但那張臉並不是姜肆。

他短時間內無法思考這其中的區別,卻本能地選擇了回避。

梁安帶著宋院正從殿外進來,宋院正本來以為是給薛準診脈,結果卻被塞進了屋子裏。

薛準自己站在外面。

梁安擔心地看著他:“陛下不是起床以後就有些不舒服嗎?現如今怎麽樣了?先叫宋院正給您診斷一下吧?”

一邊說,他的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屋內。

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麽陛下會突然對這個家人子這麽上心,昨晚他也在,但他卻連陛下為什麽哭了也不知道原因,如果是見景生情,那陛下每去一次都要哭一次才對,為什麽偏偏是昨日?更何況那個時候姜肆也在。

兩個人肯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梁安有心探究,卻又不敢。

薛準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梁安說得沒錯,從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的喉嚨就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不過他沒放在心上,覺得可能是昨天傷到了喉嚨。

他的心思都系在了姜肆身上。

宋院正出來得很快:“她這是憂思過度、驚懼異常,近來天氣反復,一時不察,邪風入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