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姜肆咋舌,薛準比她想象中要“年輕”一些。

她原先還以為薛準四十二了,臉上會和尋常年紀大了的人一樣生出褶子。

姜肆死得時候姜太傅也是四十多歲的年紀,比如今薛準大幾歲,因為姜肆有哥哥,但是姜太傅一向不太注重個人形象,或者說是審美歪了點。

姜太傅極其向往那種傳言中的清臒夫子,所以留了一把山羊胡,說是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他學識淵博。

嗯……雖然他每日精心打理胡子,可難免看著還是個糟老頭子。

所以姜肆最開始還以為薛準指定也成了個糟老頭子了,畢竟他爹能因為別人看著更文雅留胡子,薛準也可能會因為能看起來更威嚴留胡子吧?

可如今見了面,她發現薛準沒有留胡子。

她眼神很好,隔得有些遠她也能看清薛準的臉,下巴上一點兒胡子也沒有,打理得幹幹凈凈,除了眼睛透露出來的一點兒疲憊,其余看不出來分毫。

姜肆想起了從前。

上輩子她看上薛準以後想辦法去接觸過薛準,畢竟是兩個人後半輩子相處,她總要問一問另一半是什麽想法,而為了讓薛準心動自己的提議,她每次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出門,比從前要認真幾分。

如今薛準這樣,倒有點像她那時候。

薛準很快就進了裕王府,而梁安他們這些人卻守在了外面,一個人都沒有跟進去。

姜肆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偷偷過去看一眼。

反正整個裕王府裏也只有薛準一個人。

打定了主意以後,姜肆繞路到了裕王府的後門。也得虧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一片的布局都沒怎麽變,裕王府的格局也沒變,她還能輕而易舉地摸過來。

王府的後門緊鎖,墻也有點高,但這難不倒從小就喜歡爬樹翻墻的姜肆,她小心翼翼地翻進了裕王府裏——也多虧了當初的薛準,說什麽要讓她懷念以前在姜家為所欲為的日子,給她在後院種了一棵能讓她爬上爬下的樹。

二十年過去,這顆樹枝繁葉茂,都快伸到墻外了。

姜肆回頭看了一眼它,輕輕拍了拍樹幹,扭頭往裏面去了。

薛準是光明正大進來的,比她速度要快得多,早就已經去裏面了,姜肆怕撞見他,沿途都小心翼翼地躲藏著,一邊藏,一邊悄悄觀察裕王府的擺設布局。

讓她意外的是,裕王府的擺設仍舊是之前的樣子,裏頭的每一件擺設都是姜肆帶著丫頭們親自布置出來的,她對哪個花瓶擺在哪裏都熟記於心,更別說她死之前還在整理庫房,累極了,才喝了一杯端上來的毒茶。

往事不提,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升起無限的疑惑。

薛準為什麽要把裕王府的布置保留?

她雖然是富貴鄉裏長大的,卻也不是鋪張浪費的性子,沒辦法,之前她剛嫁給薛準的時候,薛準窮得叮當響,又不肯輕易動用她的嫁妝,兩個人日子過得相當拮據,除了姜肆自己的那部分,府裏的開支一省再省,如此影響之下,她也就養成了節約的習慣。

要是薛準死了她活著,她指定是要把他以前常用的東西收起來的。

她懷著疑惑走到了她常住的那間房,裏頭暫時沒人,她也就大著膽子推門進去了。

關上門,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裕王府外面的布局和從前一模一樣,除了院子裏那些無人打理的花草枯敗了,也就這間房間裏的東西變了。

多了很多的書。

姜肆房間裏原先的一個多寶櫃被換成了書櫃,上頭的瓷器擺設也不見了,上面都擺著一些書。

她去翻了翻,裏頭大多數的書都是志怪異文,還有一些是風俗民記,她甚至還看見了新鮮的話本子。

有一本《銀海燈籠》她剛出宮的時候路過書肆還看見在熱賣。

她有些茫然和疑惑。

整個裕王府破敗成這個樣子,外面的爬山虎都滿墻了,薛準也不叫人打理,反倒精心維護著裏頭的擺設,還有心思在她房間裏擺上新鮮的話本子?!

姜肆以前倒是喜歡看話本子,可惜她爹不給她看,她只能自己偷偷地看。

現在房裏多了這麽多的話本子,要不是顧忌著還有另一個人在,她都想打開來看上兩眼了。

屋外忽然傳來一點兒細碎的腳步聲。

姜肆一驚,下意識地環顧周圍,然後想起來了自己床板底下有個空間,原來她沒想弄這個空間的,可是打床的時候木匠說這樣床裏頭能放下更多的東西,她也就同意了,後來床搬進來,她也沒往裏頭放過東西,連薛準都不知道這床是個半空心的床。

她快速掀起床板,躲了進去,在腳步停下的瞬間,從床裏伸出手把床角的被褥重新抻平。

吱嘎一聲門響。

姜肆透過床板之間的縫隙,看見門口的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