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寬容大度的陛下

一個多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頸口道兩側從河岸漸漸延伸向河中心的鐵樁,以龜爬的速度,分別往前打了一百多米, 雖然緩慢,卻實實在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推進。

前後的兩排釘牢的鐵樁之間相距二十來米寬, 已經壘起了厚厚的土石,上面用粗水泥夯實,鋪滿了碎石, 再鋪上枕木和四五條鐵軌,供運輸物資的車輛連續不斷往返。

狹窄的頸口河道兩側,不斷延伸的堤壩, 逐漸朝中間深入, 遠遠看去,宛如螃蟹的兩只大螯鉗, 將洶湧奔騰的長寧河牢牢鉗在河道中央。

眼看著第二階段攔河工程進度已經差不多過半, 頸口道的口子變窄了一半,沿河兩岸的水位明顯看到有所上漲,尤其是北岸新河道的水位, 一天比前一天更高, 水流更快。

負責加固新堤的工程兵和民夫,日以繼夜加高兩側堤壩, 防止漲起來的河水淹上來,幸虧北岸原本地勢就比南岸高, 加固的工作輕松了不少。

荊州兩岸的百姓日日都有人在岸堤附近徘徊觀望。

看著那長長的堤壩從無到有, 奇跡般一點點建起來, 看著兩岸堪稱雄渾的鋼鐵巨塔, 一排排高大的水車, 鐵軌上晝夜往返的運輸車,還有河中絡繹不絕運輸物資的船隊。

荊庭城附近百姓原本悲觀和嘲諷的態度,終於漸漸開始改變。

“朝廷這次竟然是動真格的,難不成還能給他們把大堤修起來,令大河改道嗎?”

“你家南岸那十畝沿岸的田,不是要賤賣給北岸楊家嗎?不賣了?”

“不賣了!幸好還沒賣,那楊家心肝都是黑的,竟然壓價壓到一兩銀子一畝!還好我家那口子去報名了修堤,不光給家裏省了糧,每天還能領五文錢呢,已經攢下來一百多文,夠咱家一個月開銷了。”

“就是,要是這河堤能修好,以後你家的田說不定還能從澇地變成良田呢,別說一兩銀子,十兩、二十兩都不能賣。”

自從沿岸百姓看到治河的希望,那些北岸大戶們原本可以在南岸廉價兼並的土地,再也收不到了,別說一兩銀子一畝地沒人賣,就是漲價漲到五六兩也不成。

不光收不了廉價土地,那些為北岸大戶們耕作的佃農們,也開始生出別的心思。

有的直接加入修堤隊伍,多賺一份辛苦錢,比終日黃土背朝天的勞作還難得吃上幾口白米飯的日子,寬裕多了。有的則聚集在一起,要求地主降地租,否則就不幹活。

還有的甚至要求把自家南岸投寄的田地贖回來,不再給大戶當佃農,自己回去種自己的地。

相較於底層農民們日益升起的希望,北岸大戶地主們的臉上,則是一天比一天難看。

這河堤能不能成事,還是兩說,本該屬於他們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和土地,卻眼看著都要飛走了,這可如何是好?

明明是同一條河堤,南北兩岸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

※※※

荊湖水寨。

梁家寨聚義堂裏,荊湖各大水寨的大當家們齊齊聚在一起,還有荊庭城北岸幾家有名有姓的豪紳大戶家主,都赫然在列。

這實在是件稀奇事,平日裏,水賊和地主之間猶如生死仇寇,最是相互看不慣,現在卻因朝廷修堤壩而聚在一起,暫時結成了同盟。

大堂空地上,家丁們擡進來好幾箱沉重的木箱,裏面裝滿了金銀財帛,白花花的銀子晃得水賊們眼都直了,饞得口水都要往下淌。

當地大戶楊家家主沖眾人抱一抱拳道:“各位英雄好漢,眼看著朝廷的堤壩要修起來了,到時候只怕大家的日子都要不好過。”

“尤其是荊湖本來就在南岸一側,那頸口道一旦落入官府控制,諸位以後豈不是要被關起門來打狗?”

“聽說荊湖這個月的水位都開始下降了。”

楊家主意味深長道:“回去做個老實巴交的漁民,每日啃著鹹菜魚幹,哪有水裏來去自如做無本買賣吃香喝辣來得逍遙快活?”

這話顯然戳中了在座不少水寨當家的心坎,眾人彼此對視交換著眼神,有人交頭接耳,有人陷入沉思。

荊湖面積相當大,到處都是蘆葦蕩,分布著眾多大大小小的水寨,大的如梁家寨,足足有五六百寨眾,小的也至少有一兩百來人。

整個荊湖水寨加起來,約莫有三千水匪之多。

他們各個都是水性好手,熟悉水路,仗著水紋便利,在荊州一帶橫行無忌,來去自如。即便被官府派出官兵打掉幾個水寨,要不了多久,又會有新的水寨在荊湖重新立起來。

梁家寨大當家梁渠,摸著下巴絡腮胡須,朝一旁另外一個著名水寨的當家,投去一瞥。

“水聖爺,您老人家可有什麽法子,化解咱這一劫?”

眾人一聽這個稱呼,立刻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堂上第二個位置,那裏端坐著一名年近六旬的老者,頭發半白不白,大腹便便,兩邊耳垂極大,面容和善,宛如彌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