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浪蕩的。”◎

漸大的雨幕順勢在車窗上砸出一個不深不淺的浪花坑, 狂風暴雨,超跑疾馳破開一條孤傲分明的航線。

他開車時總給人感覺很……毫無章法。

超跑提速飛快, 上一秒在平地, 下一秒便如疾馳奔騰的野馬以最快速度離弦,踩著都市裏那道紅線最禁忌的時速馳騁。

逢夏攥緊安全帶的指尖泛白,清淩淩的眼眸幾乎是迫切地鎖在前方道路的風景上,腦海裏潛意識總覺大爆炸快襲來。

等稍稍適應, 她才想起來回過神問他話。

“你家?”

“去後海?”

上次去林意眠家裏驚鴻一瞥的宮祗高宅, 肅穆莊嚴黛瓦紅墻, 是遙遙看著都只覺神聖不可侵的地界。

聞言, 邊上的男人勾唇, 漆黑深邃的眼眸睨過來。

“你知道我家在哪兒?”

“……”

嘴一快,話的含義便有些奇怪。

逢夏耳畔微熱, 搖了搖頭,隨後又點點頭, 幹脆說實話。

“去阿眠家的時候看到過一眼, 具體的不知道。”

“啊。”宋疏遲從喉嚨間漫長些清淺的笑, 斯文道, “下次帶你回去。”

逢夏沒懂對方的意思:“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我家。”

他溫聲解釋,

“後海那我不經常回去, 獨居。”

獨居?

不知是不是這讓人頭暈目眩的車速所致,這兩字在現在的氛圍裏聽起來總有些難言的曖昧感。

她垂眸檢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暈成深色的牛仔布料,雖說不至於暴露,但未幹透的雨滴貼著身上往下滑。

這樣去他“獨居”的家, 確實……有些不太著調。

逢夏剛在腦子裏措辭準備拒絕的話語, 超跑已穩穩地停進地下車庫, 耳邊還是未停的排氣聲浪,肆意又不可一世的動靜快響徹空曠的車庫。

她猶豫著:“我——”

密閉逼狹的車內空間,連一點輕微的動靜都能在耳畔瘋長。

對方並未起身,側目覷過時,眼底還帶著溫柔清潤的笑意,像四月春雨後萬物萌生的蓬勃生機,掃去裂帛,柔和的春意濃濃。

沒說任何讓氛圍奇怪難堪的話,他極為紳士的問著:

“想要回學校嗎?”

“我送你。”

好像在跌進那雙眼的瞬間,她那些多疑思慮才是最不合時宜的汙流。

也是。

她不主動對人家鬧出點什麽就不錯了,只是換個衣服而已。

能有什麽。

半秒,逢夏搖搖頭,幹脆下車。

“謝謝,就這兒,不用這麽麻煩了。”

她跟在他的身後上電梯,只用余光看著電梯不斷往上跳動的數字樓層,很快,很穩,只是她的心跳卻像跟著在高空航行那般,怎麽都穩定不下來。

不動聲色的輕輕呼吸。

在她近乎到自己感覺要降到透明時,他解鎖進門。

黑沉壓頂的大門一開,徑直入眼江城最繁華的高樓夜景,像極賽博朋克的高飽和度電子霓虹燈牌,車流不息,萬頃高空無需一顆星子也如銀河下陷人間般驚艷。

難怪都說,只有銀泰才配看完整個京都的繁華夜。

“這個。”宋疏遲示意腳邊的拖鞋。

逢夏看了眼,男士拖鞋,全新的。

“沒女孩兒來。”他說,“先穿這。”

逢夏點頭應好。

她倒也沒想過他家裏會有過女孩兒,學校表白墻運營得跟三百六十度人形監控似的,就盯著他的動向,至今也未有半天哪個女孩兒跟他走得近點的消息。

高嶺之花莫過如此。

噢也不是。

有上次她和他的合照,他身邊唯一一次和女孩兒同框的緋聞消息。

逢夏忽笑了聲。

現在這要是讓他的女孩們知道她在這兒,怕不是都該瘋。

換上拖鞋,逢夏才開始看,他的房子約莫是自己著手操刀裝修的,很規整統一無比的黑灰色調裝修,穩重內斂的極簡風,幾乎看不見任何白色摻進。

莫名讓逢夏想起電影《告白》裏的一句台詞。

——“這人間煉獄,要黑就徹底的黑暗。”

——“沒有白,沒有中間地帶。”

漫天黑色下壓,深邃又張狂的壓迫感徑直逼襲。

她視線還在看,衣角卻猝不及防被扯住,力道兇猛至極。

幾乎是轉瞬之間的功夫,她整個人失重地往後倒。

後腰驀地生出股力道,扣住。

“731,”

男人的聲音從上方徐徐落下,似蘊了些火,音調壓得十分短促。

“坐。”

逢夏才注意到不知從何處竄出來大型犬。

說像犬,但模樣更和狼近似,立耳,體型高大威猛。

通體藍灰色調的羽絨似長毛在冷風中遊曳,一雙眼總叫人想起蛇眼似的冷血動物的眼睛,眼白多,藍黑的小小瞳仁只占一隅,桀驁,難馴。

視線冷冷乜著她,在某一刻,逢夏真覺它會沖上來像撕咬生肉那般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