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是因為我愛你》(第2/5頁)

明明是聲音那麽輕的一句話,卻像是一記重錘,錘得謝朗感覺胸口嗡嗡作響。

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謝朗下意識地擡高了聲音,他感到一種可怕的急迫感:“小也!”

可黎江也卻恍若未聞,他像是一只雛鳥,執拗地飛去了車外面風雨飄搖的世界。

……

一輛雙層巴士恰好就停在前面,黎江也想也沒想就沖了上去。

他跌跌撞撞地走上樓梯,選了窗邊的車座,當巴士開始發動時,黎江也忽然看到謝朗也從車裏沖了出來。

隔著被大雨淋得朦朧了的車窗,其實根本看不清楚神情,只能看到謝朗穿著單薄的襯衫,站在瓢潑大雨之中四處張望的身影——

他看起來很茫然,像是感覺不到淋在身上的雨一樣。

黎江也這時才忽然發現,謝朗的大衣還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攥緊了衣領,那一秒,謝朗身上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湧上來,就像謝朗身上的溫度一樣,環住了他。

“小也,生日快樂。”

“長大了,小也。”

“我們一起養,小也,不擔心。”

黎江也顫抖了一下,匆匆地把大衣脫了下來扔在旁邊的座位上。

他所擁有的那些關於謝朗和他的故事,曾經偷偷珍藏在心裏的那些美好的記憶,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忘記。

可是越擁抱它們,卻越像是在擁抱利劍,只會將自己貫穿——

六年前的那個冬夜,他被一個男人摁在地上猥褻。

他不斷地嘶喊和反抗,可是卻因為力氣不夠大而無法掙脫。

芭蕾舞服被剝了一半下來,腰和臀部裸露在外面被按在冰冷的雪地上,那個人不斷毆打著他的頭,興奮地辱罵他:Sao貨,男的跳什麽芭蕾,你穿的什麽東西,欠操!

那時候,他也覺得肮臟。

當被那樣像牲口一樣對待的時候,會覺得自己不再像一個人。

被踐踏著、侮辱著,明明是受害者,可是肮臟的、有罪的卻好像變成了自己,是他做錯了什麽,是他做了不像男孩子的事,是他偷偷喜歡男人,才招致了這樣的惡果。

於是他忽然就失去了力氣掙紮,絕望像一口深井,他深陷其中,無法抵抗。

謝朗是在他已經放棄了的時候出現的——

從來沒有打過架的謝朗,怒吼著撲上來和手裏握著刀子的歹徒肉搏,刀刃嵌進胳膊的肉裏,他卻恍若未覺,把刀子拔出來,然後野獸般兇狠地還擊。

那個殘暴的夜晚,鮮血流淌在雪地上,紅得駭人。

在等警察出現的那短暫的時間裏,謝朗始終都抱著他。

他的芭蕾舞服被撕扯開來,一邊的吊帶落在腰上,鞋子和襪子都沒了,而身上那些汙穢的痕跡沒辦法隱藏。

他記得他一直想要掙脫謝朗的懷抱,因為謝朗身上的傷,也因為自己的肮臟和狼狽,他嗚咽著解釋:“朗哥,他說我是騷貨,因為我是男孩……男孩還跳芭蕾舞。朗哥,我再也不想跳了。”

謝朗卻死死把他重新抱緊了。

“男孩怎麽了?”謝朗被這句話激怒了,瞳孔明明因為憤怒而顯得格外漆黑,可在雪地裏卻像火焰一樣燃燒著:“小也,你喜歡跳,為什麽不跳?你就要跳!跳給所有人看。”

他或許只是在說跳舞,可那團火,卻騰地燃燒到了黎江也的身上。

他忽然不再覺得臟了。

“你就要跳!跳給所有人看!”

很難想象那麽端正持重的謝朗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就是以後,黎江也沒再害怕過——

謝朗給了他愛的力量。

作為男孩子去愛芭蕾舞也好,作為男孩子去愛謝朗也好;

也因為是謝朗,哪怕是經歷了猥褻,可他對性沒有恐懼、 沒有厭憎。

他是帶著自己所有對愛的憧憬和期待,與謝朗發生了關系。

他成了一只追逐愛的動物。

可六年後的今天,也是謝朗親口告訴他:

“好像旋渦,一旦陷進去,以後越想擺脫,就越沒辦法擺脫。

小也……我覺得肮臟。”

在因為感到寒冷而打顫的那一刻,黎江也終於再也克制不住,捂著臉痛哭出聲——

整個巴士的上層除了他沒有其他乘客,他孤零零的、像是一只受傷了的動物。

那幾乎是從胸腔裏發出的哀鳴。

……

人心碎的時候,大概是會啟動保護機制的。

就像黎江也不記得自己在巴士上坐了多久,只記得自己坐到了終點站才終於被趕了下來。

他的靈魂像離開了身體,而身體則失去了方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遊蕩著,或許是出於某種本能,不自覺地就回到了N大。

手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響個不停,他低頭木然地看了一會,發現是謝朗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時,手指像是被燙了一下,飛速地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