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仇恨

悲愴的狼嚎聲在黑夜中響起,如同大地蒼涼的呼喊。

一輪殘月掛在中天之上,朦朧月色裏群山如畫。

夜風拂過天地萬物,涼爽中帶著一股肅殺。

胡人營地比羌人略強一些,布置了暗哨和箭樓,營壘前挖有塹壕,鋪有鹿角。

但胡人已經奄奄一息,多日勞累,已經擊垮了他們的身心。

漆黑的鐵甲被夜色包裹。

偶爾有白刃卷起一泓月光。

臨到營壘之前,鏗鏘的鐵甲聲驚醒了沉寂的夜。

“敵襲!敵襲!”

胡語和漢言一同響起。

但這麽多天,此類警報已經響起過上百次。

人心早已疲倦和松懈。

胡兵們撐著惺忪的睡眼,望向營前四周的沉沉夜色,然後又倒頭睡下。

百余親兵頂著稀落的羽箭,毫無阻礙的行至轅門之前。

箭樓上胡兵三兩下被釘在木欄之上。

天地又恢復成一片死寂。

只有狼嚎聲時遠時近,但這叫聲更增添人的睡意。

劉珩左看看右看看,等了片刻,幾十個慌亂的胡兵向營內跑去。

居然沒人出來防守。

劉珩一腳踹在轅門上,怒吼一聲:“敵襲——”

漆黑的夜裏仿佛降下一道驚雷。

轅門搖搖晃晃兩下。

“當”的一聲,又是一記重腳踹在上面。

轅門還是不倒。

劉珩背著六七把環首刀,手上還提著一支長矛,後退十幾步,然後猛沖向前,以身體撞向轅門。

“轟”的一聲,木屑四飛,轅門吱吱呀呀的倒下。

“敵、敵襲……”

劉珩上氣不接下氣的吼了一聲。

這麽大的動靜,敵營終於有了反應。

仿佛捅了馬蜂窩,營中亂作一團。

不過胡人不是西都城外的羌人,沒有營嘯,三三兩兩舉起兵器來戰劉珩的一百親兵。

“殺!”親兵們大吼一聲,撞入敵陣之中。

當即血肉橫飛。

這些人跟劉珩一樣,全是諸族身健力猛之輩,頓頓有肉,時常有酒,供應是尋常士卒的三倍,雖無劉珩的巨力,但也遠超尋常士卒。

身披雙甲,在黑暗中宛如鐵獸。

胡兵倉促而起,見其人少,以為有機可乘。

但轉眼就被這百余人殺的雞飛狗跳。

遠則用弩,中則用矛,近則以刀。

血肉之軀撞上他們,立即四分五裂。

與此同時,賨兵宛若天降一般,從山梁峭壁上爬下,射出一支支火箭,點燃了胡人的營帳。

到了此刻,胡人才知今日夜襲非同以往。

而他們也想不到楊崢的五千多人真敢孤注一擲,主動進攻。

戰火點燃了黑夜。

整個山谷仿佛燃燒一般。

楊崢指著山谷吼道:“此戰,是爾等立身之戰,勝,爾等今後入我麾下,敗,全軍皆斬!”

他的雙手已經沾了不少鮮血和冤魂,沒人會懷疑他會不會這麽做。

楊崢殘暴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但殘暴同樣也意味著強大。

中土之外的規則,依附屈從於強大者,才能活下去。

人性之中也包含著奴性。

邵提磾兩眼通紅,咬牙吼道:“殺!殺死敵人才能活!”

胡營比楊崢更理解這時代的規則。

他們中很多人原本也是被冶無戴擄掠的。

家國族群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笑話。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族,從何處而來。

諸族融合在塞外在西域早已是常態、是大勢。

“殺!”很多胡人其實聽不懂漢言,但此情此景,誰都知道要去幹什麽。

邵提磾身披皮甲,手挽環首刀,一人當先。

胡營緊隨其後。

奴隸們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身後雪亮的刀子,冰冷的眼神。

終於有人狂吼著提刀追上胡營。

也有六七十人始終無動於衷,楊崢沖尹春使了個眼色。

百余騎兵呼嘯著上前,帶起一道道血光。

眨眼間,這些人便倒在血泊中。

馬蹄踩在鮮血上。

楊崢眺望火光中的山谷。

殺聲一片,他也拔出了劍,“殺!”

所有兵力都投入戰場上。

只剩一千多個壯婦留在營中。

倒不是楊崢信任她們,而是在這荒山野嶺,她們能逃到哪裏?

羌人、野獸、胡人……

任何一方都比楊崢兇殘。

剛才還混亂的山谷,隨著楊崢的進入,已經變成屠宰場。

冶無戴的確人多,但此時人多不代表勢大。

楊崢熬制這鍋肥肉十幾天的時間,現在到了大快朵頤之時。

殺戮永無止境。

前方胡人不斷倒下,變成一具具屍體。

楊崢踩在鮮血和碎肉上,心中卻早已麻木。

倘若自己落到對方手上,恐怕想這麽痛快的死去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