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行香子(一)(第3/4頁)

“驛館的人說車轍印子瞧著深,奴婢猜想,那只怕不是什麽藥材。”

他常出宮替貴妃去探望府裏的老主君,也沒少在外頭的茶樓裏逗留,魯國公女婿的這樁事,還是他無意間聽來的。

回來報了娘娘後,這些日他都在為查探此事而奔忙。

“什麽親戚?”

貴妃在簾後,一下坐直身體。

“這……”

宦官躬著身子,“奴婢不知,只怕要去了蓉江府才知道。”

“等你去了,”貴妃冷笑了一聲,將茶碗重重往案上一放,“茶都涼透了!”

“蓉江府有個爻縣,”

貴妃的嗓音發緊,“國公府的人若送的不是藥材,那麽十有八九,那些東西都送去了爻縣。”

已經過了這些時日,她再細查,又能查出什麽?

魯國公的嫡子早年在外做官,被造反農民起義軍給害死了,他如今只有一個妾生的,不出息的庶子,再有就是幾個女兒。

可爻縣有什麽?

有一個姓趙的縣丞。

那縣丞是太祖一脈,自太宗繼位之後,在歷任皇帝的打壓之下,太祖一脈已經無爵可承。

那縣丞為太祖第四子的子孫,雖落魄潦倒得只有個縣丞的位子坐,但他卻有正經的嫡出血脈。

貴妃胸中郁氣難解,一手拂落了案角的茶碗。

難道魯國公在與她合謀的同時,果真還有另外的打算?

——

吳府。

王醫正凈了雙手,在素紗屏風後給呆坐在折背椅上的吳岱施針,他捏著極細的金針,驀地側過臉,只見一面素紗屏風外,那年輕女子身影朦朧,王醫正能夠感覺得到她的目光注視。

他皺了皺眉,心中思忖著這幾日來此女子的表現,片刻,他試探一般,鄭重地在吳岱頭上落下一針。

“王醫正。”

屏風外的女子忽然出聲,王醫正眉心一跳,將針取下,卻聽她又道:“不知我可否近前一觀?”

王醫正一頓,卻沒說話。

“我雖得娘娘口諭,與您一道醫治老主君,但這些日,我一直未曾幹預過您,是因為我聽秦老醫官說過,您的針灸之術在太醫局亦是數一數二,我既為小輩,不敢貿然改易您的醫治辦法,但我亦想近前瞧一瞧您的針法。”

倪素說著話,卻見一道身影從門外走進來,除了她,無人能見那個人,他手中拿著一道書冊,是用緋紅錦緞裝幀過的,他進來也沒說話,只是與她相視一眼,朝她頷首。

倪素立即明白他已經拿到了那份禮單。

徐鶴雪在桌前坐下來,垂著眼簾翻看禮單。

“你其實根本不通什麽針法,是不是?”王醫正在裏面冷著聲音,忽然說道。

倪素愣了一下,隨即匆匆繞過屏風,那吳岱鬢發斑白,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任由王醫正擺弄。

“王醫正……”倪素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些慌張之色。

“好啊,你這女子,果然欺瞞娘娘!”

王醫正見她一下慌了,便越發肯定了心中所想,“說什麽不敢幹預我,你根本就是一竅不通!連針法的深淺都瞧不出!”

這些日,倪素不與他為難,他便借自己針法是為絕學,不許她偷瞧為由,不讓她近前來看,而他時不時地問她幾句藥理,或是針法,她藥理雖通,可涉及針法,她卻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王醫正便越發疑心。

到今日,他許此女子在屏風外站著,便是借這一針來試探她的深淺。

“王醫正,您也知道我為兄伸冤的事,娘娘的親弟因此而伏法,而我如今只是一個孤女,若要與娘娘為善,使貴人放過我,我便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倪素垂首,聲音細顫,“我家中有金針刺穴的絕學不假,只是我父親不許我學醫,在這門絕學上防我防得更加厲害,使我不得半點真傳,如今我空有醫典,卻實在來不及細學,可我若不出此下策,又如何能保得住性命呢?”

“你是說,你家裏這門金針刺穴的絕學,的確在你手上?”

王醫正心中一動。

“是……”

倪素擡起眼來,“還請王醫正手下留情,聽聞您在針灸之術上頗下功夫,若您肯替我瞞下此事,我願將起奉上。”

“你舍得將你家中的醫術交給旁人?”

王醫正將信將疑。

“不過是為求一條生路,再者,醫術要得用,才有它的價值。”倪素伏低身子,言辭懇切。

“若王醫正肯教我,便是最好。”

王醫正久久不言,他捋著胡須將面前這個女子打量了一番。

“我到底也不忍為難你一個孤女。”

他說。

“多謝王醫正。”

倪素滿眼欣喜。

王醫正再沒說讓她出去的話,吳岱的癲病沒有好轉,還是在椅子上一副癡態,王醫正凝住心神,為其施針。

倪素在旁冷眼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