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江城子(二)(第2/4頁)

“我……”

楊天哲重重地咳嗽幾聲,“當時苗天寧將耶律真逼出城外後,便下令緊閉城門,他們在外與胡人血戰,城中百姓只聽得廝殺之聲,並未得見外面的戰況,後來援軍趕到,才將城門打開,外面,已經是屍山血海了。”

“援軍的將領,是誰?”

“我記得是譚廣聞。”

沈同川插嘴。

如今的鑒池府刺史,十六年前,負責策應靖安軍的兩路援軍中的其中一路的將領——譚廣聞。

徐鶴雪握劍的指節收緊。

“南延部落的軍報,都是他們自己參與的戰役,只有在丹丘王庭,才有所有部落的奏報。”

楊天哲繼續說道,“當初丹丘迫於內戰,又見大齊有後起之勢,便與當今聖上簽訂盟約,暫熄戰火,盟約之中有一項,便是大齊要丹丘處置參與國戰,在齊造下無數惡業的胡人將領,其中就有耶律真,所以他這十六年來,一直被幽禁在長泊,未得重用。”

丹丘王庭如今再度啟用此人,便已經將其野心顯露無遺。

沈同川滿腹驚疑,只覺後背都是冷汗,“可苗天寧若不是耶律真所殺,那麽又是死在誰手中?”

“譚廣聞不是要來嗎?”

徐鶴雪擡起眼睛,遠處起伏的山脈蒼翠巍峨,“問他啊。”

天擦黑,耶律真又領兵前來攻城,並再度朝楊天哲喊話,他必會在齊人援軍趕到雍州之前攻破此城,只要楊天哲投誠,他可以代表長泊親王,對他既往不咎。

守城第五日,雍州軍不斷有武官向秦繼勛進言,起義軍中有董成蛟,胡達兩個叛賊在先,未必沒有其他奸細還藏在其中,他們懇請秦繼勛暫押楊天哲,將起義軍關入甕城。

“要我們入甕城,不就是將我們這些人都當做叛賊麽!我們楊統領為雍州如此不要性命,爾等卻還要苦苦相逼!”楊天哲的副將孫巖禮帶領一眾起義軍與雍州軍在城內對峙,劍拔弩張。

“孫巖禮,住手!”

眼看他們便要動起手來,聞訊趕來的楊天哲立即吼道。

“楊統領,是他們欺人太甚!”

孫巖禮眼眶發紅,聲似淒哀。

“將軍!”雍州軍的一名武官看見緊跟而來的秦繼勛,便喊,“您可有聽到耶律真說什麽?若他們動了心,趁我們不備,與耶律真裏應外合,我們雍州,就全完了!”

“爾等若真如此想,便是中了耶律真的毒計!胡人才將將止戰,你們這就要自殺自鬥,如此,便能守得住雍州城嗎!”

秦繼勛怒聲呵斥。

“我楊天哲發過誓,此生絕不會再走錯路,諸位還要我如何證明?”楊天哲摘下頭盔,他的發髻散亂,臉上多處擦傷,一步,一步地朝他們走近,“我欠雍州,欠大齊,我願意用性命來還。”

事到如今,楊天哲心中沒由來地湧上一股悲涼,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才能讓曾被他背叛過的國,再相信他。

他看著眼前這些將士,“可我,想在戰場上還。”

他的肺腑之言,卻不知有幾人能真正相信,此間一霎靜謐,起義軍的將士個個面露悲色,他們明明已經踩在大齊的國土,卻依舊滿懷不安。

“耶律真並非真心接納起義軍。”

城樓的石階之上,驀地有這樣一道冷靜的嗓音傳來,幾乎所有的人都擡起頭,看向那個長巾遮面的年輕男人。

“這不過是他動搖軍心的手段,他要的便是你們互相猜忌,心生嫌隙,”徐鶴雪一手撐在石欄上,“耶律真從長泊帶來的大軍與石摩奴的居涵關守軍加在一起雖近十萬,但瘟牛之事在前,他們又如此激進,正說明他們軍中,已有瘟疫肆虐,所以,耶律真才要想盡辦法,在我們等的援軍到來之前,先行瓦解雍州城。”

徐鶴雪居高臨下,“楊天哲若真的再起反心,他帶著起義軍投誠耶律真也是死路一條,諸位,試問,誰敢再收留如此反復無常之人?耶律真不是傻子,與其養虎為患,他只會殺了楊天哲,屠殺他的起義軍,他們的投誠,毫無意義。”

“大敵當前,我願為楊天哲作保,請諸位,放下偏見,共抗耶律真。”

這一番話幾乎將利弊都攤開在兩方將士面前,雍州軍將士若不能放下對起義軍的偏見,則軍心動搖,難以為繼,起義軍若有戰而畏死,敢寄希望於耶律真者,終將死路一條。

“我老魏也願意為楊兄弟作保!”魏德昌大聲說道,“我這些天跟他一塊兒打仗,他心裏如何想的,我能不知道麽?如此要緊關頭,我們怎可先自亂陣腳?聽倪公子的話,無論雍州軍還是起義軍,都是大齊的兒郎,我們要守城,也要共抗耶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