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滿庭霜(五)(第2/3頁)

“阿舅,只送詩啊?”

夏氏有點憋不住笑。

“自然還是要送些好東西的,請個會瞧古董的,買些字兒啊畫兒什麽的,我那詩不是隨他們那些文人的習慣麽?交朋友就愛扯閑詩送來送去。”苗太尉說的頭頭是道。

正說著話,外頭仆婦來報,說有位倪小娘子來了。

不多時,女婢便領著那年輕女子進了院兒。

這還是苗太尉第一回 真正見到傳聞中的那位倪小娘子,淡青的衫子,月白的長裙,裝扮素雅,而容貌不俗。

“倪素見過太尉大人。”

倪素進了屋子,經身旁女婢低聲提點,便朝坐在折背椅上的那位大人作揖,又與大郎君苗景貞,以及幾位女眷一一示禮。

屋內人俱在打量她,見她禮數周全且全無怯懦,苗太尉的夫人王氏便道:“瞧著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

“阿婆,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我阿喜妹妹也不至於在雲京這麽無依無靠的。”蔡春絮見倪素來了,便用力掙脫了苗易揚的手,瞪他一眼的同時打了他一下,隨後走到倪素跟前來,拉著她坐下。

“蔡姐姐,我不知此事會牽連到……”

“又說這些做什麽呢?莫說你不知,我們又如何能算到這些事?我的郎君我自個兒知道,你瞧瞧他那樣兒,叫他殺雞殺魚只怕他都下不去手,如何能是個殺人的材料?”

倪素的話才說一半,蔡春絮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斷。

“二公子這是怎麽了?”

倪素隨著蔡春絮地目光看去,躺在床上的苗意揚蔫噠噠的。

蔡春絮沒好氣:“嚇著了,阿喜妹妹不如你給他瞧瞧,吃什麽藥才補得齊他嚇破的膽子。”

“果真是個藥……”

大兒媳夏氏不假思索,然而話沒說罷,便被自家郎君與阿舅盯住,她只得咽下話音,撇撇嘴。

“咱們家沒那樣的怪講究,姑娘你若真有瞧病的本事,你先給他瞧瞧看。”苗太尉看著倪素說道。

倪素應了一聲,與蔡春絮一塊兒去了床前。

蔡春絮將一塊薄帕搭在苗易揚腕上,“阿喜妹妹,請。”

一時間,屋中所有人都在瞧著那名坐在床前給苗易揚搭脈的女子,除蔡春絮外,幾乎大家對那女子都持有一種默然的懷疑。

搭過脈,倪素給苗易揚開了一副方子,便與苗太尉等人告辭,由蔡春絮送著往府門去,卻正好遇見一名小廝帶著個提著藥箱的醫工匆匆穿過廊廡。

“阿喜妹妹,對不住……”

蔡春絮一見,面上浮出尷尬的神情。

明明方才在房中,她阿舅已吩咐人不必再請醫工,但看那仆婦像是阿婆王氏身邊的,這會兒領著醫工來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夫人愛子心切,又不知我底細,謹慎一些本也沒有什麽。”倪素搖頭,對蔡春絮笑了一下。

蔡春絮正欲再說些什麽,卻驀地盯住倪素的脖頸。

“蔡姐姐?”

倪素不明所以。

“阿喜妹妹,你可有事瞞我?”蔡春絮秀氣的眉蹙起來,一下握住倪素的手。

“怎麽了?”

倪素滿臉茫然。

“你方才不是說你頸子上起了濕疹麽?可你這……哪裏像濕疹?”蔡春絮緊盯著她頸間歪斜的錦帕,她伸出一指勾起那帕子,露出來底下那個結了血痂的完整齒痕,她倒吸一口涼氣,隨即怒起,“阿喜妹妹!這,這到底是什麽登徒浪子敢如此!”

倪素神情一滯,立即將帕子重新裹好,她的臉頰難免發熱,心中慶幸只有蔡春絮瞧見了端倪,她模糊道:“姐姐誤會了,哪來的什麽登徒浪子。”

“可這印子……”蔡春絮怕被人聽見,壓低了聲音。

幸好女婢在後頭也沒瞧清楚。

“前日裏我抱過來送藥材的藥農的小孩兒,那小孩兒正鬧脾氣。”倪素隨口謅了一句。

“什麽小孩兒牙口這樣利?你又抱他做什麽?”蔡春絮松了口氣,又怪起那不懂事的小孩兒來,“若叫人瞧了去,難道不與我一樣誤會麽?也不知家裏人是如何教的,耍起這樣的脾性……”

蔡春絮才說罷,只覺身前來了陣兒寒風似的,大太陽底下,竟教人有些涼颼颼的。

這陣風吹動倪素的裙袂,她垂下眼睛,瞧見地上微微晃動的,那一團淡白如月的瑩光,她不自禁彎了彎眼睛,卻與蔡春絮道:

“他長得乖巧極了,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是那樣的脾性。”

出了太尉府,倪素走在熱鬧的街市上,看著映在地面的,一團淡白如月的瑩光,她在一處茶飲攤子前買了兩份果子飲,要了些茶點用油紙包起來。

“你既不怕陽光,為何不願現身與我一同在街上走。”

倪素走上雲鄉河的虹橋,聲音很輕地與人說話。

可是她身側並無人同行,只有來往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