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已經棄暗投明

喬嬌最後竟然選擇了和紀馳四伯結婚。

聽到這個消息,夏安遠不免覺得震驚。

紀家的情況他大致知道一些,父輩四五個弟兄,他爸排老三,在二十四歲那年生的紀馳,現在早已經年過五十。這麽一算,他四伯的年紀也不會小。

而喬嬌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做他女兒都綽綽有余。

那晚見到喬嬌,夏安遠很容易就分辨出她是哪種人,從小定是家人萬般嬌寵大的驕矜小姐,又受過良好的精英式教育,久居高位會讓她擁有常人無法理解的某種理智,個性強勢果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要說喬嬌有多喜歡紀馳,其實並不見得。她大概只把紀馳當做一個滿足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選擇,而紀馳放棄了繼承家業,那麽在她眼裏,他也就沒了價值。甚至夏安遠想,即使是她愛紀馳愛得死去活來,兩個世家豪門有意要用姻親關系綁定能從對方身上所獲得的利益,她作為最合適的那位家族成員,不需別人提醒,也一定會把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放在最後。

夏安遠明白這是他們那個世界的人群共性,而正是因為這樣,紀馳的存在也就越讓人感覺不真實,他甚至完全像童話故事裏才會有的人物設定。

有時候夏安遠會想,橫跨時間長河,水裏都沖走了千千萬萬場四季,紀馳到底為什麽還會一直站在原地。那顆心——那顆他最初以為只是大少爺好奇、玩樂,很快就會對他失去興趣的心,竟然會將水流的沖擊化成燃料,經年累月,愈燃愈熱,燒出一整片河海的旺火。

所以紀馳只講我愛你,真的愛你,卻從不做承諾,不說一直,不談永遠。

現在回頭看那片火做的長河,夏安遠才明白。

原來對紀馳來說,愛就是永遠。

或許在太多人眼裏,夏安遠是不幸的那一個,但他想其實他沒有不幸。

能得到紀馳的這份永遠,此生他多麽幸運。

車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穿制服戴手套的侍應生繞到左側,禮貌拉開車門,夏安遠跟著紀馳一起下車。

喬嬌計劃的浪漫海島婚禮最終還是變成了酒店裏的豪門盛宴。盡管紀馳四伯已經是三婚,但紀家和喬家的地位擺在那兒,三婚也辦得極盡奢靡。往來賓客非富即貴,整棟大樓都被紀家包下,每一處都請了專業安保守得嚴嚴實實。

仍像之前那樣,下車後紀馳並沒有刻意放慢腳步等他。夏安遠收起來思緒,長出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他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和紀馳並著肩走,進電梯、出電梯、穿過走廊,紀馳都沒怎麽說話,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不算太近,但他能從紀馳放松的臉部肌肉上感受到他的好心情,紀馳一開心,夏安遠就覺得開心,他一開心,好像紀馳就更開心。

這種心情夏安遠不知該怎麽來描述,太奇妙了,他覺得自己走路都像要飛起來!直到走到宴會廳門口,看見一身緞面抹胸魚尾裙的喬嬌,他腦子裏才遲鈍地炸開“幸福感”三個字。

明明這場合更甚於以往跟紀馳出入的高級場所,明明知道這扇門後面是數不清的達官貴人和紀馳上上下下的親朋好友,但這一刻他竟然無暇去想以往他常會想的那些東西,仿佛比起紀馳就這麽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開心的幸福感來說,這一切其實都不再重要。

他好高興地想,原來紀馳不光是他的癮,更是他的藥。

他望向天光乍泄,他已經棄暗投明。

再回過神來,喬嬌的笑臉就晃在眼前。她和紀馳四伯在門口親自迎賓,見到紀馳來,兩人臉上笑意更甚。

其實夏安遠也挺佩服他們,明明都知道現在跟紀馳做伯侄的人原本是想要和紀馳做夫妻,非但沒人露出一點尷尬,臉上歡迎的笑容竟然還帶那麽些真心實意。

大概他們過常人所過不上的生活,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齟齬。

“四伯,四伯母。”

紀馳叫喬嬌也叫得毫無芥蒂,夏安遠悄悄看他表情——居然還掛著晚輩對長輩的那種淺笑,救命了。

“哎呀,上一次見你還是你過生日,小馳,工作再忙,也還是要經常回來跟我們吃頓飯聚一聚,都是一家人嘛。”

憑心而論,紀馳這四伯其實看上去還挺年輕的,眉目甚至和紀馳有一兩分相似,只是臉部輪廓憨厚了些,身材也沒怎麽走樣,穿一身白西裝也能稱得上筆挺。

紀馳還是那個笑:“年底了,聚的機會多。”

兩人又閑聊幾句,他四伯才不經意似的將視線放到夏安遠身上:“這位是……”

“介紹一下,夏安遠。”紀馳看向夏安遠,“這二位是我四伯、四伯母,你跟著我叫就好。”

……跟著紀馳的身份叫?

夏安遠心口像被人吹了口熱氣似的燙起來,他向紀馳四伯點頭,笑了笑:“四伯,”又看向喬嬌,叫出口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四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