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沒他我活不了。”

後來夏安遠又去找過紀馳幾次,得到的回復無一例外是紀總不在,紀總出差了。想是得了吩咐,趙欽也沒回過他消息。

他只能守在停車場門口等著想要攔車,可不知道紀馳是換了車還是真的不在公司,夏安遠再沒等到一次。

他不是沒回家去看過——他其實早在心裏把那套房子當作家。有天失眠到半夜,他從床上爬起來,胡亂裹件衣服到家樓下,去找紀馳的車,可車庫空空的,沒有一輛停在那裏。

他始終不知道家門密碼,也沒有拿鑰匙,進不去,明知道家裏頭空無一人,他還是在樓底下望著黑漆漆的窗戶,一站就是大半夜。

想要把自己親手摔碎的鏡子粘貼起來,何其難。

有時候他會想,看吧,果然他和紀馳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中間隔著長河,隔著天塹,只要是紀馳不願意見他,他用盡任何辦法也沒法跟他見上一面,遑論說上話。但這能怪紀馳嗎,只能怪他自己。傷會愈合,會結痂,碰它按它會不再痛了,但疤痕一直都在,一輩子也沒辦法完好如初了。他身體有那麽多經年的傷疤,他明白紀馳的,沒人能在一次又一次受傷後還會向前科累累的傷人者張開懷抱。他明白的,是他弄丟了自己的心愛,是他自作自受。

夏安遠精神狀態越來越割裂,白天活過來,晚上死過去,他甚至開始對藥心理性上癮。

進賬的錢多起來,按理說這是好事,可一旦想到他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其實早可以去做,他整個人都要被無盡的悔意淹沒。他常這麽想,也仍然常想去死,有時候覺得做這一切根本毫無意義,做什麽也彌補不了紀馳,只是某種自我感動。他一遍又一遍陷入痛苦的循環,最痛苦最承受不住的時候他沒辦法,他只能不停吃藥,因為吃了藥這一切想法就會奇跡般地消失,腦子裏只剩下紀馳,只剩下那天紀馳在街對面明知自己所在卻避而不見的側臉,中間是雪覆蓋的馬路,沒被車碾過,冰冷的,潔白的。

好像跨過它就能站到紀馳面前,只要跨過它就好。

下午提前結束了工作,夏安遠看看時間,正著急往外走,忽然被通知要去個飯局爭取一個綜藝的嘉賓位。

聽公司的意思,其實算不上什麽正兒八經的嘉賓,只是個露臉幾分鐘的鑲邊位置,但因為這档綜藝國民度一向很高,即便只有幾分鐘的露臉時間,也有大把的人搶著上。

夏安遠沒什麽意見,給錢就行,他也不怕喝酒,只是比左右的人說起奉承話來,他的功力就相形見絀了。飯吃完,大家都還沒盡興,組局的人定了KTV包廂,轉了場子,中途又加入了一批人,夏安遠坐在角落,看到人群裏有張一晃而過的臉,他見過的——竟然是柯文。

人太多,最大的包廂也坐滿了。面對這類型的社交場,夏安遠仍舊很不習慣,但還是硬著頭皮給幾位導演編劇敬了圈酒,大概是他喝酒比起其他小年輕要豪邁些,中間那位選角導演直接拉他在旁邊坐下,笑道:“小兄弟可以啊,夠意思。”

他還不太記得夏安遠的名字,問了兩遍,連說三個好,又端來滿杯酒,夏安遠不喜歡的紅酒。

都到了這份兒上,推拒沒什麽意思,夏安遠笑笑接過來,還是仰頭一飲而盡,旁邊傳來驚呼和鼓掌聲,夏安遠把酒液吞咽下去,想,為他喝的這杯酒?這點酒,不至於,他才到社會上闖的那陣子,幾乎能喝個通宵。

手裏很快又被塞了一杯,夏安遠正要繼續喝,旁邊伸出只手按住他。

他擡眼看過去,手的主人附在選角導演耳邊笑著說了兩句什麽,便把夏安遠的酒杯放了回去,拉著他坐到另一個角落。

喧嘩聲並沒有因為他們這個小變動而停止,音樂繼續放著,劃拳聲、說笑聲、酒杯碰撞聲。兩個人沉默一會兒,柯文先開口:“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對我還有印象嗎?我叫Kerwen。”

“我記得你,”夏安遠點頭,“我們一起吃過飯。”

柯文一點不遮掩地盯著夏安遠看,夏安遠也冷靜地盯著他看,沒一會兒,兩人竟然同時笑了笑。

“你現在沒跟紀總在一起了嗎?”柯文小聲問,“怎麽會來這種場合?聽他們說你是為了個嘉賓位來的?”

夏安遠只回答:“公司安排的。”

柯文了然地點點頭,坐了會兒,還是忍不住說:“雖然一見面就說這些有點唐突了,但我真的很好奇。”

夏安遠看著他。

“你叫夏安遠對吧?”他聲音又放低一點,“我猜你是紀總的前男友?”柯文越湊越近,他幾乎是在端詳夏安遠的長相,“這麽看的話,其實我跟你長得不是很像。”

夏安遠任他這麽看:“什麽意思?”

“我跟過紀總這事兒你知道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