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紀榛還未換好衣物就聽得帳外兄長的聲音,他隨口應了,紀決進帳來,正見他胡亂系著腰帶。

他換的是尋常的服飾,按理說隨意便能穿戴整齊,偏生越是心急越是不得要領,一條腰帶扯來扯去就是系不到要處。

他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紀決明若觀火,上前撥開他的手。

紀榛乖巧地站著讓兄長替他扣腰帶,垂眸看著靈活動作的長指,小聲地喚了聲哥哥。

紀決使力勒出他細韌的腰身,紀榛不由自主被帶得往前傾倒,堪堪站穩後聽兄長說:“怎的回來了?”

就連紀榛都聽出紀決是在明知故問,他略一擡眼,頭一回有些不敢面對兄長溫柔如水的眼眸。可也正因著眼前是他最為信賴的兄長,他不想隱瞞,囁嚅道:“我見過沈雁清了。”

紀決系好腰帶後退開一步,正想開口,卻先見到了紀榛頸側的一塊顯眼的紅痕,眼瞳微微一震。

紀榛卻渾然不知兄長所視,又忐忑地說:“我知曉哥哥支開我是為我好,可哥哥也要念著自己.....”

話說一半,紀決擡手去撫紀榛的頸,摁在了那塊紅痕上。

紀榛沒有躲,只是略帶困惑地看著兄長,任由兄長用指腹輕揉他的皮肉。俄頃,忽地想起昨夜沈雁清所為,驚詫地退後半步,拿掌心捂住了頸側。他臉上泛起紅暈,想要解釋卻難於啟齒。

紀決亦沒有追問,折身到一旁拿起狐裘繞住紀榛的頸子,聲音沉沉,“圍著吧。”

紀榛自然不會反對,輕輕地嗯了聲。因著這一小小插曲,紀榛本打好的腹稿全都亂了套,正是困窘之際,蔣蘊玉急匆匆地掀簾進來。

紀決還在替紀榛裹狐裘,兩人站得極近,姿態也比尋常兄弟要愛昵許多。蔣蘊玉略一怔後才進內低聲道:“紀決哥,耶律齊差人來報指名要你一同前去。”

議事之時,耶律齊便極為賞識紀決的才能,還誇紀決是不可多得的錦囊。此番行事是紀決出謀劃策,耶律齊要紀決同在理所當然。

大事在際,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紀決深思後道:“好。”

這半載紀榛幾乎不曾離開兄長身側,偶有出玩也頂多是兩日光景,可出使契丹一來一回約莫半月。紀榛心中隱感不安,又舍不下兄長,急道:“我和哥哥一起。”

蔣蘊玉說:“你留在軍中,我派人照看。”

紀榛鄭重道:“我可以喬裝打扮,絕不會給你們添亂。”

蔣蘊玉反駁他,“我們不是去玩樂。”

眼見二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來,紀決做了抉擇,“帶上榛榛。”

紀榛微擡下頜,正要高興,兄長又說:“你既決心要跟,需與我約法三章。”

他不假思索地頷首。

“一,你我身份特殊,恐使臣相識,面具不可離臉。”

“二,時刻跟在我身旁,不許亂跑。”

“三,也是最緊要的一點。”紀決神色矜肅,“事關大局,無論在契丹發生何事,你都不可插手。”

最後一句,兄長說得既沉又重。他無故有些悒悶,但還是遵循兄長之意,板正道:“我都聽兄長的。”

紀決又簡單交代了兩句,與蔣蘊玉出了營帳。

蔣蘊玉搖頭,“還是那樣任性,一點兒不順著他就不依不饒。”

“與其將他留在軍中胡思亂想,不如帶在身邊反倒安心些,凡事小心謹慎即可。”

“紀決哥說的是。”蔣蘊玉往後瞧了眼,挑唇一笑,“若不捎上他,怕是會想方設法地跑出去.....”

正午時,蔣蘊玉整軍,護送使臣前去契丹。

紀榛與紀決扮作蔣蘊玉的幕僚,二人皆戴著銀質的面具,遮去大半張臉,瞧不出真實面目。

面對兩位使臣的發問,蔣蘊玉煞有其事地回:“他二人原是邊境的百姓,在一回火災裏燒了臉,五官難辨,這才終日戴著面具示人。”

使臣摸著胡子,“當真可惜。”

在側的沈雁清一語不發,錯也不錯地盯著紀榛。紀榛自然也感受到了對方灼灼的視線,只當全不知曉,借著兄長的力跳上馬車,一溜煙進了車廂內。

沈雁清目視著紀決和紀榛緊握的手,在同僚的催促下才收回目光。

軍營離契丹的都城乘軒需行上一日一夜,使臣和紀家兄弟所乘坐的馬車並行,蔣蘊玉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正好騎著馬行於兩車中央。

一路上,蔣蘊玉時不時拿從路旁摘得的蘆葦伸進車窗裏去逗紀榛。

因著沈雁清就在隔壁馬車裏,紀榛本是有些心不在焉,可被蔣蘊玉三番兩次逗弄也來了點心氣。他半探出身子去搶蔣蘊玉手中的蘆葦,揚聲道:“你一個將軍,欺負小兵算怎麽回事?”

他搶了半天終於抓住蘆葦的根,跟蔣蘊玉你拉我扯較著勁,就要搶奪成功之時,對面的車簾被掀開,沈雁清深沉的目光落到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