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芙蓉香的威力不容小覷,紀榛自取其果,可謂受盡了苦頭。

沈雁清身家清白,二十載潔身自好,亦是頭一回躬行實踐。初始難免有些不得章法,好在他是絕頂明慧之輩,凡事只需一次過後便能掌握要領。

起先紀榛尚存一絲清明,可越到後頭就越是意識昏沉,明明身子倦怠得擡一下手都費勁,燎火大火卻燒得一刻都不肯停下來。

他昏過去又硬生生被弄醒,仰著臉哭得可憐。

但遠不止於此。

東廂房內沒有閨閣之物,期間沈雁清翻箱倒櫃才找到一罐冬日用來抹手的雪花膏替用,減輕了紀榛的大部分痛楚。

待到屋內靜下來,窗外已經蒙蒙亮,而被丟棄到地上的雪花膏也已然見了底。

這一夜的混亂難以言喻,紀榛次日便發了熱,足足趟了兩天兩夜才得以下榻,如今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紀榛本以為與沈雁清暮雨朝雲後便能鸞鳳和鳴,只可惜等他大好,沈雁清雖沒有追究他下藥之事,對他的態度仍是不冷不熱。

不過能和沈雁清有夫妻之實,紀榛免不得暗喜。

此後他為能接近沈雁清又三番五次玉燕投懷,沒了芙蓉香的效用,他受不住那麽多回,總是軟聲討饒。沈雁清亦清心少欲,並不熱衷床笫之樂,從不主動,從不勉強,兩人在這事上倒是十分和睦。

“你來此處,沈大人知曉嗎?”

小茉莉婉妙的音色打斷紀榛的回想。

他輕哼一聲,“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他管不了我。”

小茉莉噗嗤笑出聲,揶揄道:“你可別又害了我,上回你到我這兒聽小曲,可不是就被沈大人抓了個正著。我瞧沈大人的臉色,似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嚇得我整夜做噩夢。”

紀榛努嘴。

自沈雁清得知芙蓉香是小茉莉給的後,便明令禁止他再到黃鶯樓,無非是擔心他出入煙花之地被人瞧見了辱門敗戶。

可他行得正坐得端,來黃鶯樓一不讓小唱作陪,二不飲酒,不過是聽小茉莉唱兩首小曲而已。旁人愛瞎說就說去,反正他被人編排的也不止這一件,再多一樁又能怎樣?

可沈雁清不這麽想,甚至有一回路過黃鶯樓聽聞他在內,進樓親自領他回府。

小茉莉剛唱完一曲正在歇息,紀榛與對方年歲相當,相識五載有余,行事沒那麽多講究。

二人皆坐在蒲團上,紀榛半倒在對方懷裏給對方喂水,還學著在樓下瞧見的那些恩客一般勾著小茉莉的下頜笑吟吟道:“小爺今夜定要你好看.....”

沈雁清便是在這時推開了雅間的門,目光沉沉地掃著兩個姿勢親昵的少年。

紀榛手一抖,水灑出去幾滴,但渾然不覺有什麽不是,半撐起身體奇道:“你怎麽來了?”

小茉莉卻一副大難臨頭的神態,驚慌失措起身給沈雁清行禮。

沈雁清淡淡地掃一眼小茉莉,對紀榛道:“府中有要事,隨我回去。”

紀榛信以為真,連忙從蒲團上爬起來,小跑向沈雁清,到門前又回頭跟小茉莉說:“等我下回過來你再將方才的小曲兒唱完。”

小茉莉瞄一眼眉眼幽寂的沈雁清,不敢應聲,紀榛也不在意。

上了馬車,紀榛主動詢問道:“家中何事?”

沈雁清沉默不語。

紀榛一臉茫然,不知為何忽而覺得後背發涼。

等回到院子,沈雁清先行屏退了一屋子的奴仆。吉安原是不肯走,紀榛擺擺手,“你也去。”

他以為沈雁清有什麽悄悄話要同他講,將門關嚴實了。一轉頭,見到沈雁清手中多了根細韌的藤條,還未發問,沈雁清便坐到了主位上,寒聲讓他過去。

紀榛不明所以地走到對方面前,“怎麽了,啊——”

藤條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小腿處,讓他短促地痛叫了聲。

紀榛邊彎腰捂著小腿邊後退,半怒半驚地看著沈雁清,“你做什麽?”

沈雁清面色冷寂,“你不守家規,理當家法伺候。”

紀榛揉搓著自己的小腿,“我何時不守.....”

他明白過來沈雁清的意思,不服地仰起臉,“我與小茉莉相識多年,尋他玩樂算什麽不守家規?”

沈雁清漠然道:“我早告誡過你,不準再去黃鶯樓。那裏出入的皆是三教九流之輩,你若沾上些不三不四的習性,休想再踏進沈家大門一步。”

紀榛站直了,坦蕩蕩回:“我除了聽小曲,旁的都沒做。”

“是嗎?”沈雁清擡眸,“那芙蓉香呢?”

紀榛刹那失了意氣,詞窮理盡。

“念你是初犯,今日我只打你十下。”沈雁清說,“過來,你自己卷好長袴。”

紀榛一看那藤條,心中戚戚,弱聲說:“你憑什麽打我?”

他長這樣大,無論犯多大的錯誤,父兄都不曾對他動過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