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 沒有贏家,都是輸家(第2/3頁)

“無論是朝野內外,還是大明上下,都是站在了大明的角度去思量草原上的事兒,但是從沒有人站在草原人的立場上去思考,華夷一文軌,對草原彼此征伐的部族何嘗不是一件益事兒呢?”

欣可敬咳嗽了一聲說道:“沂王、將軍,商學士是病人,要多休息,二位看過,便看過了。”

這是他的病人,這都傷成這般模樣了,沂王和昌平侯還叨擾,連欣可敬都忍不住出言提醒,你們面前的人,還躺著呢!

商輅笑著說道:“無礙,無礙,將軍北上在即,再見面不知何時,多說幾句也無妨,無妨。”

商輅不是逞強,前幾日他可沒這個精力,他現在精力極好,閑談幾句罷了,他對著楊俊繼續說道:“自從洪武二十一年,捕魚兒海大明大獲全勝,北元朝廷變成了北元汗廷,這草原上便失去了秩序,而後北元汗廷變成了元裔,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這打了多少年了?今日親如兄弟,明日拔刀相向,戰爭、兵禍、朝不保夕,就是草原普通百姓的生活,結果便是眼下這般模樣,這草原上,連讀書的,識字的都少之又少,一千人裏能挑出一個來?怕是不能。”

“說起來,蒙文我比姓孛兒只斤的黃金家族,更了解。”

“草原的紛爭中,沒有贏家,都是輸家。”

商輅的話讓楊俊頻頻點頭,這草原沒了秩序,戰亂變成了常態,戰亂下的人是什麽模樣?楊俊看的太清楚了。

陛下動兵向來以大明京營為主,主要是大明軍的地方軍衛的軍紀不如大明京營,大明京營依靠著大明皇帝的鼎力支持,可以做到對百姓秋毫不犯,可是大明的地方軍衛,遠不如京營。

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賊來如梳,兵來如篦,草原上哪來的軍紀,都是劫掠和搶殺。

商輅停頓了片刻說道:“之前鹽鐵會議時,陛下說夜不收探聽,這草原上,二十個孩子,只有一個成丁,今日至草原,方知非虛。這裏沒有醫倌,都是巫醫,在受傷之後,全靠命硬,更有甚者,以活人祭祀,亦不在少數,落後而蠻荒之地。”

“對他們而言,他們的生活本就是如此,其實他們本可以不這樣。”

楊俊反而搖頭說道:“即便是在胡元治下,草原人從未停止過一刻的廝殺,而胡元朝廷默許彼此劫掠。”

忽必烈建立的胡元朝廷和阿裏不哥爭汗,這造成了關內關外的撕裂,關內歸皇帝管,關外歸諸部台吉管,而皇帝對這些不聽話的草原諸多部族,不派兵定期梳理減丁那便是仁慈了,更別說調和各部族的矛盾,停止紛爭了,胡元的朝廷恨不得他們火並,全部同歸於盡。

商輅說頗為認同的說道:“是的,胡元治下,他們生活亦是如此,但我說的他們本不該如此,並非說的在胡元治下。”

“如果這草原上的每一個部族的台吉們,能為自己治下的百姓考慮,為了大局考慮,在官山議事台盡量的爭取不起刀兵;如果草原上的每一個部族的台吉們,能夠在貢市,把銀幣換成百姓所需,哪怕是把這些百姓急需之物販售給百姓;如果草原上的每一個部族的台吉們能不為了一條溪流、一片牧場,甚至為了只言片語,而殺的血流成河;如果草原上的每一個部族的台吉們能把手中的銀幣換成鹽鐵,而不是武器埋在土裏。”

“草原人的生活,便不必如此。”

楊俊嘴角抽動了下說道:“如果這些台吉們真的能做到,咱們也別北伐了,能守得住燕山、陰山一線,就算是祖宗庇佑,真武大帝顯靈了。”

商輅卻非常肯定的說道:“可是陛下做到了,內帑是陛下私帑,可陛下從不擅動內帑,而是給朝廷應急,皆為國用,我們習以為常,可這並不尋常。”

“所以,陛下料敵從寬,擔憂大明軍敗北做充足準備,甚至把襄王從大寧衛調回了京師;所以朝野內外吵吵著見好就收,我卻從來不覺得大明軍會敗。”

“瓦剌、韃靼、兀良哈加起來摞一塊,又憑什麽贏!他們配嗎?他們不配。”

“草原上沒有一個台吉能夠做到,所以這條路走進了死胡同裏,華夷一文軌,華夷並提為一家,要做到這件事,大明和草原就都走上了應走的路。”

說到激動的時候,商輅聲音大了許多,還想要坐起來,這必然牽扯到傷口,商輅這面容一陣扭曲,再加上這不修邊幅的模樣,略顯猙獰。

華夷一文軌,是應該走的路,這不是什麽新路,而是老路,而且是很老很老的路。

早在秦漢之時,中原王朝和匈奴人打了幾百年,匈奴人分成了兩股,一股西進跑去霍霍西域諸番了,一股在‘漢匈合並條約’之後便融合了。這漢匈合並,也就是漢元帝與匈奴韓邪單於殺白馬為盟,盟約為漢與匈奴合為一家,世世毋得相詐相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