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陛下是個好人啊(第3/3頁)

汪皇後示意朱見澄去上課,而後坐直了身子,鄭重的問道:“夫君,最近京師流言廣眾,就是夫君身世的事兒,不處置下嗎?”

“不去理它。”朱祁鈺頗為確信的說道:“朕不在乎,也沒人真的在乎。”

自從朱祁鈺在太廟殺了稽戾王之後,他這皇位無論怎麽論斷,那都是篡來的,郕王謙恭未篡時。

這個事實改不了,京師的流言蜚語,他就止不住。

他現在皇位固若金湯,流言隨他去便是。

朱祁鈺可以不在乎這些流言,但是修史的左春坊大學士商輅不能不在乎,他又來到了胡濙的小閣樓裏,就是問胡濙這段歷史該如何記錄。

“一些流言蜚語,你也找到我這裏來,你這實錄不修也罷。”胡濙沒好氣的說道,商輅問這個問題,就顯得很蠢,坊間流傳那是坊間,作為當朝大學士,敢這麽問,不是找死嗎?

商輅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問題很蠢,但是他還是說道:“按照中書舍人起居注所錄,吳太後是在永樂十六年被召入掖庭侍奉先帝。可是這就有了出入,在另外一份宣德年間的起居注上,則是記錄吳太後是宣德二年入宮。”

商輅話沒說完,若是宣德二年入宮,那陛下宣德三年出生,是漢王府遺脈的幾率就增加很多,事實的真相就像貓爪子一樣在商輅的心裏撓著。

“我還找到了人證。”商輅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十分確信的說道:“是當初宣德年間的宦官陳符,吳太後和陛下在宣德三年到宣德十年一直住在陳符家中,宣德十年才建郕王府。”

商輅好懸沒憋出一句,先帝在臨終前,後悔殺了漢王府滿門,在愧疚之中,認了漢王府遺脈為自己的孩子。

這是商輅排除掉除所有不可能,剩下一個再不可能的真相,唯一的情理之中。

“後人臆想罷了。”胡濙看商輅說的認真,搖頭說道:“傳聞我也聽了,先帝從未後悔殺漢王府滿門,你沒經歷過,所以你不知道當初的兇險,和今日稽王府的情況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陛下太仁慈了,以至於眼下朝臣們略顯稚嫩了。”

“陛下太仁慈了?”商輅瞪著眼睛問道,胡濙是如何恬不知恥的說出這種話的,陛下登基十年辦了多少大案要案,砍了多少人?

解刳院還開著門呢!

胡濙嗤笑一聲說道:“翰林院那個想往泰安宮埋釘子的翰林,陛下只是流放,而不是族誅,這不是仁慈是什麽?”

“這要是在永樂年間,漢王府往太子府埋釘子的幕僚,都是什麽下場?流放?做午時三刻的大夢!”

“全都夷三族了,大多數,連名字都沒留下一個。”

“你修的稽戾王實錄,我拿份東西給你看,你也不用寫到實錄裏,當年漢王府滿門族誅,這是漢王府幕僚的名錄,這些人,都被夷三族了。”

胡濙打開了自己的小匣子,自己拿著這份名單給商輅看了看,又放回了匣子裏。

胡濙繼續說道:“什麽後悔?後悔什麽?那是奪嫡的你死我活。”

“用兒女情長去猜度政鬥的兇險,是坊間百姓們的權力。”

“作為朝中大學士,商學士你也用兒女情長去猜度,不僅僅是你,還有很多朝臣們用兒女情長去猜度,不是陛下太仁慈,把你們保護的太好導致的怪相嗎?”

“罵陛下亡國之君,換到什麽時候,都是死路一條,滅門絕戶的那種死路。”

“也就景泰年間,這些清流言官能這麽堂而皇之的做。就這,這幫人一點都不感念聖恩,毫無恭順之心。”

胡濙是在建文年間中了進士,這麽些年來,若問什麽年代為官最為輕松,胡濙的答案是景泰年間。

因為從建文年間到正統年間,因為頂層權力交割的種種問題,嚴酷的政治環境,當官,就面臨著一大堆的站隊,稍有差池,全家老少都跟著一起完蛋的嚴酷。

連官僚這個統治階層都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這種高壓之下,沒有人日子過得輕松。

“這……這……”商輅一時間有些失言,他一時間覺得胡濙說的很有道理!

他能跑到知名諂臣胡濙這裏,問陛下身世這種的問題,不是稚嫩是什麽,因為在商輅的潛意識裏,陛下就是知道了,也只會一笑而過,根本不會在意,所以他才會來探究真相。

似乎、好像、可能、也許,當下就是大明建立以來,政治環境最為寬松的時候。

胡濙搖了搖頭,滿是感慨的說道:“陛下是個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