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拿來與大思辨(第2/3頁)

胡濙思來想去,就是陛下說的“拿來”二字,要自己拿,要思辨,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陛下也現身說法,演示了應該如何拿來。

渠家人搞得福祿三寶,貽害無窮,渠成德還作為現實案例,在南衙做巡演,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什麽叫做惡魔在人間。

但是到了太醫院的手中,福祿三寶被研究透徹,其作用,效果,如何成癮,都有詳實的報告和記錄,最後弄出了迷魂湯……麻沸湯,用以鎮痛,施展刳術。

這才是“拿來”。

胡濙將茶杯推了回去,笑著說道:“這只是外力,還有內生。”

“我們叫它大思辨,一旦大痛苦來臨時,即便是皇帝,都無法阻止的大思辨。”

“這個講起來,就太長了,改天有時間,再與你分說吧。”

從顓頊時代的絕地天通;到夏時祭祀祖宗;再到商時的神佑王權到余一人專權;到西周的敬天保民、天下王有;春秋時的重神到重人,再從戰國百家爭鳴;

秦法帝王至上、極欲和重賞罰;漢初黃老無為、以民為本和尚法重農;

漢代公孫羊的大一統、董仲舒的天人感應、鹽鐵之議的王霸之爭;

西漢末年的更命、王莽的崇古、《白虎演義》的三綱五常的國憲、東漢末年名教、名法、名教。

隋唐的民本論、君臣一體論、法制論、納諫論;佛道儒爭衡與兼攝等等等……

海納百川,吸納外來文化去蕪存菁,是必要的手段。

但是更重要的是這種自我思辨的能力,才是一個文明前進的內核。

這也是莊子的內聖外王之道,聖人之至德,施之於外,則為王者之政。

至於什麽時候內聖外王變成了儒家經典,讀書人的事兒,不稀奇,畢竟竊不算偷。

每一次的大思辨,都推動了中原王朝的歷史進程,比如漢初公孫羊的大一統理論。

秦始皇一統六國,乃是開辟之功,但是秦朝大一統的時間僅僅維持了十五年的時間,漢朝用四百年的時間,側面印證了始皇帝的正確。

漢承秦制,秦漢互輝。

而每次的大思辨,無不是進兩步,而退一步,始終如此,從未改變。

這也是太祖高皇帝的知名戰法,叫尺進寸取。

但是胡濙跟一個域外之人,要說明白其中的歷史經驗與教訓,那是說上十年、二十年都說不明白的。

劉吉作為胡濙的關門弟子,也只是初窺門徑罷了。

“今天就先到這裏了,禮義之事,由鴻臚寺卿教你。”胡濙站起身來,離開了會同館。

他回到了禮部,處理了今日的禮部之事,劉吉這個小徒弟,又拿了一堆的書,前往江南繼續勘測水路。

胡濙掌管禮部,也掌邸報之事,長洲詩社忽然刊載了一篇社論,讓胡濙的額頭青筋直跳,呼吸陡然急促了幾分。

他猛地站起來,撩起了褲管,向著講武堂跑去。

“參見陛下!”胡濙氣喘籲籲的說道。

朱祁鈺眉頭緊皺的說道:“何事如此慌張?大秦國使者不法嗎?”

胡濙將手中長洲詩社的社論,遞給了興安,依舊有些氣息不勻。

興安不停的給胡濙順氣,這都七十七歲了,這麽跑肯定喘的厲害。

興安又給胡濙泡兒茶,胡濙才靠在椅背上。

朱祁鈺看完了整篇社論,怒火盈天。

朱祁鈺壓著憤怒對著興安平靜的說道:“讓盧忠點齊所有的提刑千戶,立刻圍困整個長洲詩社,無論什麽辦法,朕要他們開口。”

“無論背後是誰,朕都要將其碎屍萬段!”

“越快越好。”

朱祁鈺手中有幾樣東西,比如放在文華殿,用透明琉璃壓好的半面大旗,那是朱祁鎮的龍旗大纛,只燒毀了一半。

興安是個手藝人,做了一面以假亂真的放在南衙。

比如在講武堂的禦書房裏,有一塊靈牌,那是土木堡天變死難的將士,每到八月十五的時候,朱祁鈺都會祭奠。哪怕是南下江南,興安也不忘記給陛下帶著。

比如一幅畫,這幅畫是楊洪還在的時候畫的,講武堂提督內臣李永昌攜帶聖旨,前往宣府,組建墩台遠侯夜不收。朱祁鈺不能擅離京師,一名宮廷畫師去了。

這幅畫是一式兩幅,第一幅是賜二品飛魚服,等同錦衣衛待遇,一共有二百八十余人。

第二幅則是墩台遠侯離開墩台,軍士互相捶幾拳,然後吹著口哨,消失在天邊的場景,他們的笑容爽朗、明媚,毫無畏懼。

這幅畫裏的那些軍士,很多都已經埋骨異域他鄉,朱祁鈺連撫恤都給不了,因為無法確定是戰死、逃亡、背叛。

朱祁鈺只能給他們的家屬好的待遇,安置在了大興縣。

這副畫卷,就掛在禦書房內,朱祁鈺擡頭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