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初聞涕淚滿衣裳(第3/3頁)

孫忠深吸了口氣說道:“蔡生乃是犬子介紹的。”

他這個兒子孫繼宗實在是不學無術到家了!居然被人誆騙了,害的孫忠丟了這麽大的人!

什麽狗屁賢才!

李賢繼續說道:“蔡生所論實屬貽笑大方了。”

“後世嘗以秦皇、漢武並稱,力征經營,開拓疆宇,東西南北的外族,聞風遠遁,好算是一代武功,兩朝雄主。秦亡不由胡亥,實自始皇;漢亡不在孝平,實始武帝。”

“祖宗的基業後世子孫守不住,要追罵道開辟之君頭上?”

“難不成蔡生的意思土木之變,也是太祖惹下的禍根了?”

這種秦亡始皇,漢亡漢武的觀點,其實歸根到底,都是在罵這些君主管得寬罷了。

不過是在指桑罵槐,罵太祖太宗皇帝,罵當今陛下管得寬罷了。

蔡東攀深吸了口氣說道:“可是漢文帝時,守儉持盈,寬刑律,獎農事,府藏充實,囹圄空虛,漢家元氣盡復,難道不能稱為一代明君嗎?”

李賢轉過頭去,長長的吐了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

他想了想說道:“劉昇,你來說,他這話對不對。”

劉昇撓了撓頭滿是疑惑的說道:“文帝寬縱,景帝稍稍削藩,便釀成七王之亂。”

七王之亂的禍根,還不是吳王煎鹽私鑄,才有了實力嗎?

說的是漢朝,實際討論的卻是大明朝的現狀。

不是因為正統年間的寬縱,才導致了今日之亂嗎?

李賢看向了孫忠,這或許就是僭朝的風氣。

他們想要的是像漢文帝那般,縱容諸王煎鹽鑄錢,最終釀成傾覆大禍,才肯罷休。

李賢站起身來,笑著說道:“若是會昌伯一力推薦,那拿到咨政院商議一下吧,我不能做主。”

“李某告辭。”

孫忠臉色醬紅的說道:“送李閣老。”

是李賢不給他孫忠面子嗎?

是他兒子推薦的這個人,實在是不學無術,最基本的經史子集都讀錯了不提,這個導向也有問題。

他們在造反,皇帝隨時都有可能親征!南衙不收稅,連這草台班子都撐不下去!

南衙所耗靡費,不收稅,怎麽養大軍和陛下對弈?

孫忠因為兒子在李賢面前丟了人。

李賢走出了會昌伯府,突然想到了當初陛下在文華殿議政,說許他們造反,必須交稅的話,於少保奏對曰:「大明,沒有他們造反的余地。」

大明哪有這群是勢要豪右之家造反的舞台?

藩王造反,爭的是道,比如燕府舉的大旗就是興文振武,太子府當初舉得是興文匽武,這是爭道。

百姓造反,爭的是命,無論是葉宗留起於阡陌,還是黃蕭養起於零丁洋,還是湖廣生苗起事,他們爭的是命,有口糧就可以拼命。

這群勢要豪右之家爭的是什麽?爭的是利。

於少保早在當初就看透了他們,就跟蔡東攀一個模樣,不學無術,不懂規矩。

李賢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了街上傳來了高喊聲:“陛下親征!延大運河而下!已至天津!”

“陛下親征!延大運河而下!已至天津!”

李賢聽聞此話,呆呆的站在街角,胸膛血氣翻湧,鼻頭一酸,眼淚立刻淌下來,他一肚子的委屈,在這一刻,突然如同陰雨數日,忽然放晴了一樣。

他忽然理解了,當初杜甫寫下那句:「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時的心境。

那種驚喜如同洪浪一樣在胸膛流淌,一下子沖開了他心裏那道郁結已久的閘口,心海波浪翻湧,喜不自禁。

李賢擦幹了眼淚,深吸了口氣,抿了抿嘴唇,他只盼著陛下能夠早點打過來!

他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兵科給事中匆匆而來,終於找到了李賢,大聲的喊道:“李閣老,靖遠伯尋你去議徐州防務之事!”